夏夜、燒烤、啤酒。
“cheers!”酒瓶碰在一起咣當一聲,五人猛喝了一口,漆時祺紙杯裡裝了三分之一,他抿了一口,拿起鱿魚串咬了一口須須,随後又去燒烤架那拿了辣椒醬孜然粉和辣椒粉過來,周期許兩隻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他,眼裡意味明顯。
不僅他,蔣甯佑和廖永思也直愣愣地盯着他,差點給漆時祺整不會了,有點不敢下手了。
“你肚子疼才好沒多久你又要造了?”溫斯成毫不客氣地說。
“……及時行樂。”
“行個鬼撮,老周,收了他的辣醬!”
“得勒。”周期許伸手過去拿走了,漆時祺眼神追着罐子到了桌子對面的盡頭,神情裝的苦巴巴的,周期許差點笑出聲。
“傷患就要好好聽話,不然大晚上蹿個七八回,苦死你。”他說着,挖了一大勺放在自己的牛肉串上,用刷子抹開,賤賤地聞了一下:“嗯~香嘞。”
“……”無辣不歡的漆時祺覺得沒什麼胃口了,可現在肚子空空,無奈,他拿起辣椒粉打算狂倒一氣,剛想将瓶子倒轉,四周肅殺般的目光又起了,他擡眸看了他們一圈,幹笑着放下瓶子:“算了,我就這樣吃了。”
“不然呢?”
周期許安慰着說:“現在就聽我們的吧。”
“哎……”
酒精上頭,幾個人迅速就快搞完了一箱,溫斯成不知從哪掏出了一瓶白的,他扯了幾個塑料杯子給他們一人倒了點兒,周期許有低血糖,照顧到這一點後強硬地沒讓他參與。
不出一會兒幾個人便全醉了,那瓶白的酒氣熏天,萦繞在方圓幾米的距離好久沒散去。
他們聊天的話題變了幾變,最終開始訴說起自己的過往,溫斯成酒相特别可愛,但與可愛相對比的是他喜歡在酒後狂言,讓人不太容易相信。
他雙手握着啤酒頭,臉頰點貼着瓶口,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聲音很弱很醉:“我初中的時候……是班級裡的扛把子,那時候半個班的男生都是我的好兄弟,跟同年級的别的班的男生關系也很好,那個時候天天和他們待一起,每天約着出去總有一大堆事,坐在燒烤店裡的時候,也是這樣子,喝酒吃燒烤談理想罵傻逼……”
周期許臉也很紅,好像很醉,但頭腦從來都不失邏輯,他問:“你們天天都能出校?”
“我們學校在鎮上,我家離學校就走個巷子的距離,走讀生。”溫斯成模模糊糊的繼續說,“一畢業全散了,跟他們……現在都沒得交集了。哎,現在想起那個時候……哎。”
他眼裡泛起淚花,密密的光在他睫毛之下閃動,他吸了下鼻子:“越美好的日子越容易産生遺憾,是這樣,來,喝!”
周期許突然共情了,他鼻子一酸,和他們碰了個杯,仰頭喝酒時不知名的眼淚從眼角逼出,他十分自然地擦走,笑着安慰他:“人越長大越要接受離别嘛,這是現實世界,看開就好,有些人有些事注定隻能長留在心底。”
“真不喜歡長大。”廖永思神情低落起來。
溫斯成:“我高中都沒有過那樣好的友誼了,還好大學又遇到了,真希望我們以後不會散……但這事,誰都說不定。”他兀自悶了一口,推開瓶子手撐着下巴醉倦的眯着眼,默然的聽他們講。
周期許似笑非笑的說:“我高中也交了兩個朋友,跟他們一直是同桌,就算全班換位置他們總也在我前面一排或者後面一排,我們也是一個宿舍,每天形影不離。”
“課間十分鐘我們總是喜歡湊頭交流學習,或者在過道裡嘻嘻哈哈、吵吵鬧鬧。晚自習的時候我們喜歡悄悄躲着老班和紀律委員談論理想,有時候心裡激動了還會吹大,動靜大了被記了批評了也很開心。”
“我一直是認為我們友誼深厚的,但是在某一天才悄然認識到,他們兩個在我們仨待一起時的一些細節中體現的好像更像朋友一些,因為有些A能與B談的事與我談不得,A與我談的事都能與B談得,所以畢業後我被迫脫離出這個關系是那麼猝不及防,其實也早該認識到……關系人情的淡薄。”
漆時祺默默看着他。
蔣甯佑比起他們,腦子還保持着高度清醒的狀态,他的酒量在這中間是最好的。
他有些不理解男生中的友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因為他從未遇到過:“為什麼啊,我覺得你人很好啊,非常适合做朋友,難不成——是你沒有做錯,但三個人的友誼就是有一個人的孤單。”
周期許不願去想為什麼:“人際關系很複雜,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當我鼓起勇氣去和人打交道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受傷的準備,所以,我可能更容易接受這種突然的沖擊,接受容易變化的感情,可能我才是情感淡薄的一方。”
我不相信自己能夠真正擁有什麼,所以早就做好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随時會消散的準備。
這也是對外在的事物虛晃在眼前時不敢伸手去拿的一種不自信。
周期許離去的父親還有童年時爺爺帶給他的心靈創傷潛意識裡就讓他變得小心翼翼的,這種創傷難以治愈,就算遇到一個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也難以觸摸到他内心的這塊區域。
所以和他相處,能成為他的真心朋友很難很難。
野玫瑰美麗熱烈,你蹲下身來想撫摸它就要承受被尖刺劃傷的可能,當你撫摸到了它,這朵玫瑰毫不吝啬地給了你一絲它的了解,通過指尖心意相通。
你想了解它的全部,是一個漫長而平緩的過程。
廖永思:“反正他們已經走了,别管他,新結交的我們會更好。”
“嗯,再來,幹杯!”周期許舉起酒瓶。
溫斯成動都不想動了,還是搖搖晃晃的撐起來用瓶嘴稍微碰了碰他們瓶身,喝都沒喝就支撐不住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