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珊上輩子已經學過“玉女劍十九式”,但因未下苦心,練得并不如何純熟,許多巧妙之處也并未領悟。如今又有機會好好學一次,她自然十分高興。本來她還想着,媽媽早先說過要等到自己二十歲再教,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來求懇母親。如今卻是媽媽提出來的,而且還有贊揚自己的意思,嶽靈珊自然是歡喜不已。
林平之正在學習入門劍法,十分用功。嶽不群事多繁忙,勞德諾因為老成,一直幫着嶽不群處理俗務,也沒什麼時間,其他弟子基本不會說福建話,林平之的官話又不靈光。于是嶽不群便叫嶽靈珊閑時指點林平之。嶽靈珊心裡不太樂意做這件事,她實在不想和林平之增加來往,但想到自己身為師姊,本就有教導師弟師妹的責任,何況看林平之平素練劍無人指點,也不忍心他在打基礎的關鍵犯了什麼錯誤,對以後産生影響。嶽靈珊想,林平之隻是暫時和大家難以交流,過上幾個月,他就會說官話了。有那麼多師兄,屆時他必定也不會再找自己這個功力最差的師姊。
于是嶽靈珊便每日抽空看林平之練劍,給他指出問題所在,毫無藏私。林平之聽話又努力,進步得頗快,二人平日說話也由最初基本全是福建話,慢慢加入了大半官話。
到了傍晚,嶽靈珊則去給令狐沖送飯。日子久了,自然瞞不過嶽夫人,但她知道嶽靈珊和沖兒玩耍慣了,又見她白日裡十分努力,便由她去了。
令狐沖時常與嶽靈珊對招,也發現她的功夫進步,誇獎道:“果然是下了苦功。”
嶽靈珊道:“我每日恨不得練十二個時辰,自然有進步啦。”
令狐沖心想,小師妹平素愛玩,但如今我在此面壁,她大概覺得孤單無趣,所以就心無旁骛地一心練武。他擔心嶽靈珊覺得悶,便道:“練劍累了也要放松一下,林師弟與你年紀相仿,正可以作伴玩耍。”
嶽靈珊撅起嘴道:“我每日要看他練劍,已經花去不少時間啦。”說着講了自己每日的忙碌,又道:“之前爹爹叫我去指導林師弟,也不過是因為我會說福建話罷了。如今他學會了官話,就由師哥們去教,也不用我了。”
令狐沖嘴上說得大方,其實心裡也有些擔心,并不十分願意小師妹與林平之太親近。但這念頭十分隐秘,他又是門派的大師哥,每次這想法一冒頭,他就十分自責,不肯去深思,因此這點心思連他自己都沒有體味明白。但他此時聽到嶽靈珊并不想去找林平之作伴,心底又有些歡喜,卻道:“你這位師姊好不容易有了一位師弟,若是他也不來問你,你豈不是沒機會體驗做師姊的感覺。”
嶽靈珊道:“做師姊真不容易。我一直擔心自己講錯什麼誤了人,之前還特意好好複習了一遍入門劍法,倒也有了不少心得。”她不願多談林平之,于是道:“大師哥,媽給你縫了一套棉衣,叫你天涼時記得穿。”
令狐沖看着棉衣,想到冬天将至,憂心道;“之後若是下雪,山路滑溜險峻,你可千萬不要上山來。”
嶽靈珊莞爾道:“大師哥,我的輕功也大有進益,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令狐沖見她十分有信心,不想打擊她,隻好自我安慰說,師父師娘必定知道小師妹每日來給我送飯,隻是不理會罷了。若是天氣不好,師娘一定不會讓小師妹上山的。希望小師妹到時候乖乖聽話,不要冒險。
這日北風呼嘯,大雪下了一日,令狐沖自午時起便心神不定,面壁時不斷向外張望,卻見大雪直到晚間才停,崖底路上積得厚厚一層。
終于熬到了嶽靈珊平素來的時候,卻不見路上有人影。令狐沖心裡擔憂,索性站到洞外,不斷向崖下張望。終于聽到有腳步踩在積雪上的聲音,卻不見有人,片刻後聽到嶽靈珊的聲音傳來:“大師哥,快出來,幫我把籃子提上去。”
令狐沖奔到崖邊,見嶽靈珊裹得十分厚重,隻露出一雙眼睛,手中提着個籃子,走得倒頗為平穩,隻是似乎手中籃子太沉才影響了速度。
令狐沖礙于師命,不敢下崖,伸長手去接籃子,道:“你等一下,我拉你上來。”回身将籃子放到地上,又向嶽靈珊伸手。
嶽靈珊咯咯一笑:“大師哥,我今日穿得可多了,你要是拉不動我,就罰你不許喝酒。”說着伸出手拉住令狐沖的,腳尖一點,借着令狐沖提她的力氣,便站上了山崖。
令狐沖看她全身都是雪,顯然路上跌跤過幾次,好在她穿得夠厚,似乎未曾受傷。但就算見她行動靈活,他還是不放心地急問:“你可有受傷?”
嶽靈珊道:“我什麼事都沒有。就是籃子太沉,胳膊都酸了。”
天上又飄起雪花,眼看又要下一場大雪。令狐沖道:“今晚你一個人可不能下去,隻好在這裡躲一晚了。”
令狐沖一手提起飯籃,一手依然拉着嶽靈珊,二人一起進到山洞裡。嶽靈珊這才将外面的鬥篷除掉,露出臉來。
令狐沖将飯菜擺好,又去拿酒葫蘆,不想卻不是平時那個小的,而是華山派廚房中最大的那一個。
嶽靈珊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得意道:“我想着天氣冷,爹爹和媽媽又出門不在,索性拿了個大葫蘆裝酒。沒想到這麼沉,一路走來我都想着倒掉一半算了,又不舍得。”
令狐沖看着嶽靈珊,心中感激,又憐惜她辛苦,手中緊緊攥着酒葫蘆,道:“小師妹……”卻不知該如何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