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窗戶被敲響時，迪克絲毫不覺得意外。他是家中與其他超級英雄團隊聯系最多的，尤其是提姆斷絕與其他人的聯系去尋找布魯斯而他代班的蝙蝠俠獲得正義聯盟認可之後，哥譚出了什麼大事，大家已經普遍習慣了聯系他這個更好相處的蝙蝠俠。
他知道這是種無意義的連帶忏悔，像是新的不幸砸在你臉上，然後你忍不住要從頭開始反思自己人生中的每個錯誤，即便它們跟你當下面臨的問題毫無關系。他知道他現在不應該去想自己本應做到的事，芭芭拉冷靜地分析過，哥譚陷于戰争，傑森又開啟了殺戮，提姆的理論沒有證據支持，達米安在父母雙方的教導之間搖擺不定，他面前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案，他已經作出了當時的局勢下最合理的選擇。
她成功說服了迪克，但說服并不能解決一切。每當從提姆身上感受到那種禮貌的疏遠，他都會想起自己的弟弟是怎樣黯然離開蝙蝠洞，再度現身時變成了一個他幾乎不認識的人，就像傑森。他屬于最糟糕的那類人，害怕獨處，耐不住寂寞，卻又沒能力處理好真正的親密關系，總是令愛他的人失望。某種程度上他比布魯斯還差勁，畢竟布魯斯從未故意邀請别人進入自己的世界。
但他窗外正飄着全世界最強大也最熱心腸的超級英雄，這比他的自怨自艾更重要。克拉克不但是布魯斯的摯友，也是迪克最好的朋友和導師之一，同時還是名優秀的記者，這些都加大了對他隐瞞真相的難度。如果有克拉克幫忙，阻止布魯斯會容易得多，但……迪克不願看到克拉克拖着紅披風和滿腔赤誠去與現在的布魯斯對峙，更别提還有其他知曉布魯斯身份的超級英雄。迪克逃離了他那正在分崩離析的家庭，他至少該辦好這件事。
“嗨。”克拉克滑稽地縮起身體鑽進窗戶，以往他留給真正的朋友而非公衆的笑容總是令迪克感到溫暖和放松，“我來的時候留意了一下，你的鄰居們沒有看到我。”
“看到了也沒關系，超人找警察不算什麼怪事，而且反正格雷森警官已經有超級英雄搭檔夜翼了。”迪克磨磨蹭蹭地關窗、拉窗簾，借此背對他，“搬進來的居民還不多，勢力也還沒形成，新的市政府希望能從頭把布魯德海文建設成更加光明的城市，不過我看他們的腐敗開始得更早。”
“這座城市有夜翼呢，我毫不懷疑它将會變得更好。”超人笃定地說。假如蝙蝠俠教會迪克的是永遠為最壞的情況做好準備，那麼超人給他的就是對自己和他人的信心，因為這個外星人能聽見這星球上數十億人制造的醜惡，卻仍然向人類敞開懷抱。
他真的不想成為告知克拉克真相的人，出于完全自私的理由。
“所以，你是為布魯斯的事來的吧？”迪克身體後仰，臀部靠在窗台上。他沒有佯裝笑容，那樣克拉克立刻就會發覺。
“我就不能順路問候我的其他好朋友了嗎？”克拉克真誠而關切的語氣像棍棒一樣拷問着他，“聽說夜翼回到布魯德海文的時候我很高興，你愛這座城市。”
“是啊，嗯，”迪克咬住口腔内壁命令自己保持冷靜，朝後捋了一下頭發，“這麼說吧，布魯斯那邊确實出了點兒事，但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正在應對。”
“我猜到了。”克拉克點點頭，絲毫沒有審問他的意思，“你能估計一下需要多長時間嗎？”
“說實話，我不确定……幾個月？”迪克聳聳肩，“這陣子蝙蝠俠的值班由我負責，很快我也會回去，布魯斯這邊屬于……你懂的，哥譚内部事務。”
“知道嗎，我更喜歡你表達‘滾出我的哥譚’的方式。”克拉克愉快地輕笑，如果他聽聽迪克的心跳，迪克會當場露餡。但他人太好了，而且毫無保留地信任自己的朋友，不會未經同意這麼做。
“當然，我們在我10歲的時候就就布魯斯是個混蛋達成了共識。”
“嗯，但他是我們的混蛋，不是嗎？”克拉克的笑容縮小了一些，“過去幾天挺難熬？”
迪克深深地、深深地歎氣，允許自己發抖。“你都沒法想象。”
“是啊，我們都知道布魯斯的原則，而且小醜一向是……”克拉克遲疑了一下，“小醜被殺的部分是真的嗎？”
“目前來看是的，某人朝他腦袋上開了一槍。除非他搞來了跟他DNA相同的替身。”這是最困難的部分，“這陣子我們有得忙了，而且布魯斯一下子還不能自由行動。”
克拉克又停頓了一下，他肯定還記得傑森遇害後布魯斯不計後果想要殺了小醜的樣子，原本迪克很感謝他阻止了布魯斯。“你們還好嗎？”
“提姆發短信說傑森在代班蝙蝠俠，所以我猜還過得去。”迪克盯着超人紅靴子的尖，“我們的意見……不完全統一，否則你猜我為什麼逃來我的城市？”
“但你正打算回去，不是嗎？”超人把手搭在他肩上時，他差點就要崩潰了。“我了解迪克?格雷森，他總是為自己愛的人傾盡所有，而且永遠不會離開他的家人太久，即使是在他對他們特别生氣的時候。”
“對，我想是吧。” 迪克前傾身體，擡起右臂擁抱超人，又在超人後背拍了拍，希望這個動作能被解讀為正常的疲憊。他使勁閉着眼。“謝謝你，克拉克。”
克拉克有力地回抱了他，給了他一點時間，換上輕快的語調。“對了，佩裡恐怕不會放過這個新聞。如果他把到哥譚采訪的任務交給我，但願布魯斯能原諒。”
“啊，”迪克深吸一口氣，“由你來采訪布魯斯?韋恩的兒子們，可比維奇?維爾強多了。”
“我會盡量讓這個任務落到吉米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