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哥譚，這座長年受父親庇護的城市，居然忘恩負義地決定将父親送進瘋人院。而更令達米安無法忍受的是，他所有的家人似乎都打算坐視甚至推動這件事發生。

“這是背叛！”他朝自己唯一在現場的聽衆嚷嚷，聽見通訊器中的德雷克發出一聲早有預料的歎息。

“不按計劃做，才是對蝙蝠俠的背叛！”格雷森又回頭瞟了一眼鐘樓的方向，心煩意亂地說，“你也是羅賓，‘騎士’文件夾裡也有你的子集，不是嗎？我們接受過相同的訓練！”

“但父親沒有失去理智！他有計劃——”

“哥譚的所有瘋子都有計劃！”

“父親不是瘋子！”達米安抽刀停步，格雷森繼續往前沖了兩步，才像是很不情願地停了下來。然而即使他們不喜歡，達米安也有責任說出必須說的話。“他隻是……改變了！他仍然在打擊犯罪！也沒像托德那樣試圖謀殺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嘿，我可沒把嘴巴塗得又紅又大。”托德明顯正處于沖突當中，他說話的方式就好像通訊内外發生的都事不關己。

“對哦，但你往自己腦袋上套了個大号番茄。”布朗嘲笑道。

“還有巨型羅賓裝和黃色緊身褲。”德雷克補充。

“夠了！”達米安的嗓子裡傳來一陣像是被砂紙擦過的疼痛，“你們怎麼能允許？怎麼能這麼無動于衷？你們隻是想擺脫父親，對不對？你們把他當成一個罪犯、一個精神病！我就知道你們全都恨他！你們根本不想——”

“達米安！”格雷森右手拎起他的兜帽，左手擡起揮向他。達米安下意識地退縮，但格雷森沒有打他，而是在那猝不及防的一秒鐘裡刺啦一聲扯掉了他胸前的羅賓徽章。

“阻止蝙蝠俠的失控，是羅賓的責任。”他發抖的手在達米安面前搖晃那個寫着字母R的圓盤，“如果你沒辦法履職，就滾回家去，跟你的動物園一塊兒待着！”

格雷森已經很久沒有——不，回想起來，讓達米安頂替德雷克成為羅賓後，格雷森就沒有做過要開除達米安的表示。他多次抱怨自己受夠了當蝙蝠俠，或者指責達米安不服從命令、把達米安禁足，但他從沒說過要終結達米安的羅賓生涯。這些日子就像達摩克利斯之劍那樣懸在達米安頭頂的模糊恐懼落了下來。達米安勉強認可了在蝙蝠俠領導下最重要的那些行事準則，但平心而論，他不是特别在乎父親殺掉了多少人渣。然而格雷森不同，小醜死亡之後，格雷森就一直不正常。他僅僅因為達米安合理的迷惑戰術就否定了和達米安的搭檔關系（雖然達米安已經接受他的道歉，但格雷森仍拒絕擔任蝙蝠俠這點導緻達米安對他的誠意存疑），緊接着到現在，他甚至要收回對達米安的資格認證。

“别太嚴厲了，大D。”布朗彈了一下舌頭，“大家都不好受。”

“就是因為這樣，誰都不比别人更有權利任性！”格雷森厲聲說，“你知道B1209是什麼意思吧，羅賓？”

“B1209是阿卡姆地下九層到十二層唯一的病房，沒有任何信号或網絡，全部生命維持系統都獨立運作，不與外界相通。”達米安沉悶地說，讨厭感覺自己在讨好格雷森——就因為格雷森仍然叫他羅賓嗎？“同時，12月9日是祖父母被殺的日期，出于某些原因，你們将它視為蝙蝠俠誕生日。”

達米安不以為然，他根本不相信蝙蝠俠根本是自謀殺中誕生的。刺客聯盟多得是謀殺，它們隻能制造怯懦和屍體，沒有哪一起死亡帶來過力量、智慧、勇氣、經驗以及守護之心。蝙蝠俠源于經年累月的訓練和戰鬥，源于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類對自身極限的超越。

“更準确地說，是起點，也是個永恒的提醒。”格雷森放下達米安，“我們隻是需要他停下來，好好想一想自己要做的事、自己要成為的人。沒人打算把布魯斯一輩子關在阿卡姆，如果有的話，我會是第一個反對者。”

最後一句話的咬字稍微加重，達米安聽出了警告的意味，或許格雷森也不确定是否所有人的打算都跟自己說的一樣。

“聽着，我把一個不止一次謀殺我的家夥放出了阿卡姆，沒理由決定把救過我的人在裡邊關一輩子。”德雷克回應似的說，“但如果我們再不趕緊搞清楚阿卡姆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可能它今天過後就不存在了。”

“知道嗎，我感覺我被針對了，這應該叫做霸淩。”托德哼了一聲，“我這就下線——”

“保持通訊暢通。”德雷克不由分說地打斷他。

“你的幽默感已經比蝙蝠俠還要棒了，知道嗎小紅？”托德不耐煩地說，“還有——我操！給我趴下你個混——”

“女獵手還有兩分鐘到你的位置，紅頭罩！”

格雷森倒抽一口冷氣，連達米安也眯起眼回過了頭，然而那片街區明顯連電力都還沒恢複，缺少交通燈的街道堵得水洩不通。

“歡迎回來，神谕！”布朗興高采烈得像個白癡。

“暫時是‘特工B’，蝙蝠女孩。”戈登回答，“我現在在蝙蝠洞，便士一把蝙蝠車派來接我了。還有，戈登局長已經通知哥譚警局全員到崗，正在上報建議讓哥譚進入緊急狀态。”

“他最好快點兒！”托德氣喘籲籲，“企鵝幫被斬首之後街道簡直一坨——”

“我這邊也需要有人幫忙把記者弄走！”德雷克緊張地說，“手術已經結束了，他們正在安排轉院，我已經發現人群裡至少混了兩個刺客——”

“黑面具已抵達阿卡姆，仍處于無意識狀态。”黑蝙蝠彙報，“還有稻草人和貝恩，護士用來稱呼他們的都不是原本的——”

“好消息，雙面人今天投出了好人那一面！”貓女接了進來，“壞消息，他的手下有不同意見！”

仿佛隻在刹那間，公用頻道變得一片忙亂，再也無人關注達米安的質疑，就連達米安也感覺自己像個不知輕重的孩童。哥譚優先，唯有這一最高指令尚未被違反，它裹挾着蝙蝠俠的威壓進入達米安的頭腦，指導羅賓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