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聿接着說道:“你說你是看中了我聽風辨路的能力,是為了能夠找到最安全的路,能夠規避風險更快地走到終點。那現在呢?你現在在做什麼?”
辛倚不說話。
李三聿接着道:“你在沒事找事,沒苦硬吃。”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說動了辛倚,辛倚的眼神終于有了點波瀾。他沒回答李三聿的問題,隻是盯着李三聿的眼睛,直勾勾望進眼底:“你在怕什麼?”
這回輪到李三聿不說話了。
辛倚在逼着他直面一個問題。
掌燈人變異了。
這些早他們百年時間來到這片土地上的人,已經和這片土地融成一體,變得和兇獸一樣可怖了。
角落裡的郁巳和白駒吟雖然不參與争吵,但也一直豎着耳朵在聽。
說到這裡,兩人不免也有些面色灰白。
掌燈人此副模樣,其實也能大概猜到原因。
要麼是越往東洲腹地深處,兇獸就越發強大,已經有部分進化出了精神控制的能力;要麼是東洲的空氣或土地真的有毒,會在潛移默化中将人污染。
兩種可能對于他們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但也有點細微的差别。
前種可能的話,他們還尚有一絲活路,雖然活下去的機會非常渺小,但終歸可以一搏。
可若是後者,他們就隻能慢慢等死了。
他們壓根無法逃出這片吃人的土地。
遺書都不用寫,反正也不會有人能看見。
所以李三聿不想看得那麼清楚。
他一直覺得人有時候就得活得糊塗一點。隻要不追查下去,他們可以一直認為是兇獸的原因,可以一直這樣吊着一口氣,沒準走運了,就到達了終點呢。
但辛倚顯然想活得清醒一點。
四個人想到了一處去,崩潰的卻隻有李三聿。
猶豫許久,實在沒辦法了,李三聿決定打一打感情牌:“辛倚,我們四個人裡,你們都是東洲客,我不是。”
還沒等辛倚說話,李三聿接着補充道:“我覺醒了能力,可我終究還是個普通人。”
想的是打感情牌,可實際上也是剖開肺腑賭真心,李三聿的聲音不免有些顫抖。
“因為能運用靈力的緣故,東洲客一直被認為和東洲存在着某種聯系。你們是不同的,是和這片土地有糾葛的,倘若真是腹地深處的空氣或土地有問題,你們也會有可能可以活下去。”
“但是我,一個普通人,甚至是沒什麼武力的普通人,我必死無疑。”
說到後頭,李三聿的聲音有了點哽咽。
白駒吟把頭扭了過去,郁巳猜他哭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後,李三聿說:“我來到東洲也不是本意,你知道的,我隻想過普通的生活。”
辛倚不再直直盯着李三聿的眼睛了。
因為他看見了幾點晶瑩,在李三聿眼眶中閃爍。
沒多久便盈滿了,就化成一滴水珠,随着睫毛的顫動簌然落了下來。
李三聿哭了。
辛倚的視線往下瞥,才注意到李三聿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老山檀香。
在縱橫深淺的傷口的襯托下顯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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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串老山檀香就是季洛槐當時送給魏缙的見面禮。
原著的劇情裡是兩人上一次争吵過後的交心談話中辛倚送的賠禮。他師傅好文玩,家裡最多這種東西,這串手串能陪着他一路走到現在還沒丢,也是不容易。
魏缙想着情節推進既然過這個點了,就把它戴上了。
畢竟這也是原著的一點情節,也算是對原著的一點尊重,雖然有點無關緊要。
拍攝之前的季洛槐看見了,朝魏缙遞了一個心照不宣的、隻有他們兩個人才懂的眼神。
這串手串,讓他們兩個人之間又多了一個小秘密。
這一幕圓滿完成,鄭導看着攝影機,等預留剪輯秒數夠了之後喊道:“卡!”
衆人一下子松弛下來。
朦胧中魏缙看見季洛槐似乎想上前來替他揩掉眼淚,但手卻沒有工作人員的快。
妝造組的工作人員飛速地上來拿紙擦了眼淚和些微汗水,又掏出了吃飯的家夥翻出瓶瓶罐罐開始為他補妝。
季洛槐的手就這樣舉在半空,上也不對下也不妥。
正巧魏缙也看到了,他和季洛槐對視上,季洛槐轉而朝他無奈地攤了攤手。
魏缙沒忍住,被逗笑了。
短暫的休息過後大家開始進行方才劇情的多角度補拍,魏缙反複哭了好幾次,終于在感覺眼淚快要幹涸的時候完成了拍攝。
鄭導對他們說辛苦,他們也表達了感謝與同樣的辛苦,最後收工下班。
後續的劇情拍攝也推進得很順利。
那天的争執并沒有一個結果,往前進的路程中四個人總是保持着一股微妙的氛圍。
誰也不把事情挑明。
但李三聿面上不情不願,卻也沒攔着幾個人的動作。
隻不過有的時候太絕望了,就對辛倚說必要的時候拿着這樹枝就幹脆一點捅了他,了結一下這麼潦草又狼狽的一生。吓得辛倚想把他這根破樹杈子扔了。
幸好,幸好,雖然大家九死一生,終歸是活下來了。
他們很不湊巧地遇見了精神控制類的兇獸,差點沒命,但這也恰好說明了掌燈人的異狀不是被土地污染的。
他們還有生的希望。
拍攝進程過半,應廣大粉絲的期待,鄭導安排了一場探班直播。
乍聽到這個消息,魏缙感動了,魏缙差點流淚了。
雖然延長了工作時間,但這一個小時就算不用于直播也得用于别的東西,比起在拍攝地裡滾泥,在直播空調房裡舒舒服服坐着說說話要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