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帳外,荊風就這樣不爽地看着淨戒臉色微紅的跟着李惟茲出來了。
“這和尚,到底有什麼本事,殿下從沒對一個人這樣縱容過。可惡啊…”
似乎感應到他正罵着,淨戒隔着幾步就朝他雙手合十,微笑着點了點頭。
荊風憤怒地咬緊了後槽牙,轉身去給李惟茲牽馬。
“殿下,楚統領還在,他護送您一起走。”荊風帶着那匹烏黑放亮的駿馬來到李惟茲身邊,輕聲說道。
李惟茲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淨戒。“那本宮先行,你們倆也盡快跟上。”
淨戒十分乖順地回了聲好,待看到李惟茲策馬走遠了,才走到荊風身邊問他。
“荊大人,我們也動身吧。”
荊風身材高大,這和尚走過來竟也顯得與他一般高矮,一件僧衣穿在身上,到底是能很好地遮掩住許多秘密。
“請吧。”他沒多看這和尚一眼,轉身起騎在了那匹棗紅馬上,隻留一騎老态明顯的雜色馬給淨戒。
“記得把脖子上的麻繩帶着,你畢竟還是可疑之人。”
荊風挑釁地說道,冷笑一聲就揚鞭遠去了。
淨戒也不惱怒,對着他帶起的一陣塵土念了句:“阿彌陀佛。”
往東市去的路上,城郊景好,随從不多,李惟茲便挑了個好時機與楚宇聊了起來。
“楚統領年少有為,不知入金吾衛之前,在何處就職?”
楚宇斜瞥一眼與身後兵士的距離,尚隔着三四個馬身,見隻有他與李惟茲齊頭并進,也放心開了口。
“‘案前衣成非一旦’,屬下曆練尚淺,遂到金吾衛。”
李惟茲聽後微微挑眉,楚宇說的第一句話是個字謎,她在母妃那裡猜過,謎底是一個人。
裴宣,裴駿大将軍的胞弟,她的二舅。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1] 李惟茲心内感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陳祥已經伏法,金吾衛中還需你多多協助。本宮會盡全力,搏一個清白天下。”李惟茲誠摯地說完,又轉頭望向他。細
微晨光宛如金子一般,細碎地撒在她眼底,也帶出金子般的澄澈和耀眼。
“回來吧,虎贲衛楚宇。”
她的話,字字如珠,叮咚敲落在楚宇的心盤上。
楚宇看着這個年輕的女子,她的神色是那樣的堅韌執着,就像曾經的裴駿将軍…他已經離開那些熱血沸騰的日子太久太久了。
裴家之案後,裴家軍四散,虎贲衛也隻能蟄伏。皇帝廣告天下裴氏虎符丢失,這無疑是讓他們對裴家死心。虎贲衛之間單線聯系,隻聽虎符号令。即使擦肩而過,他也無法呼喚那些曾經的兄弟,行走在禦階的每一個日夜,楚宇都在期待有人對他說出這句話。
回來吧。
回來吧。
“殿下…”楚宇眼眶微紅,顫聲說。
東市。
街道兩側林立的宅邸皆壯觀富麗,門前或列兩尊石獅,或坐兩架石鼓。雖不如西市那邊人聲沸騰,卻更添幾分臨近天子宮室的嚴肅莊重。這裡的街市上亦有不少店鋪,大多販賣的都是珍奇商品,所購買者也大都非富即貴。
近日來,因着流匪的原因,東市達官顯貴的宅邸門口都多站了幾個護院,街上的商鋪也把窗戶封得更嚴實了些。
此時已近午時,街上隻有零星的行人和馬車經過。一隊儀态肅穆的金吾衛皆騎在馬上,正恪盡職守地在反複巡邏,所過之處人聲都更小了些。
不少外出采購的大戶仆從見到他們都紛紛點頭稱許,有金吾衛在此,東市也能更安全些。
“鄧統領,今晨如何?”
一個清亮的女聲在街後響起,是簪纓着甲的李惟茲領着楚宇等人趕到了。
鄧忠遠遠見到來人,連忙下馬行禮。
“回殿下,暫未發現流匪行蹤,一切安好。”
李惟茲擡手,示意他起身。
臨行前,淨戒在帳中說,預備正午動手。算算時間,應該快了。
“有勞諸位,正午疲乏,更不可掉以輕心。”她說道,掃視了一眼鄧忠遠帶的這一隊金吾衛,看着精神倒還不錯。
她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啊,别殺我。别殺我,啊啊啊…”
一群身着粗布短打的蒙面人手持短刀,似乎目标非常明确地朝金吾衛這邊襲來。
掠過的攤販,商鋪中人都連連喊叫着往巷子裡跑去,街市上瞬間人聲、關門關窗聲、犬吠聲乍起。
“是流匪,快,保護百姓。抓住他們,要活的!”鄧忠遠反應很快,立刻上馬去救那個婦人。
李惟茲也微微驚訝,連忙說道:“後排,速發信号,聯系朱雀大街和西市的人。”
金吾衛們很快進入了戰鬥狀态,一名軍士也騎着馬往朱雀大街報信去了。
李惟茲沒有立刻拔劍,東市人多眼雜,又是權貴雲集之地,如今情形,還是不暴露的為好。
“殿下,微臣來了!”荊風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隻在一陣風間,荊風和淨戒兩人已經策馬趕到。他們左右一邊地護在李惟茲身前。
“殿下,不必驚慌。貧僧來時察覺到流匪蹤迹,告知了朱雀大街的金吾衛,他們正在集結,很快就會往這邊來了。”
淨戒微微蹙着眉頭,沉着地對李惟茲說。
金吾衛受過訓練,但畢竟隻是皇城尋衛隊伍,而且這些流匪的身手出奇的好。也是仗着人多,一時兩方竟成了焦灼之态。
淨戒皺着眉頭,隻見那些殺得淩厲的流匪出招甚是古怪…壞了,這根本就不是原來的那批死囚!
他連忙禦馬往李惟茲身邊靠去,沉聲說道:“殿下,不好,流匪群中人被調包了!”
李惟茲神情嚴肅地看着前方的戰況,心中的疑惑果然證實。她沒有立刻回答他,幾番快速的掃視之間,很快有了對策,拔高了聲音對着鄧忠遠的背影喊到。
“鄧忠遠,撒星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