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兄妹三人都沒有睡,圍在江盼的床上盤算今天的收入。
江盼一早就想好,家裡的收支不瞞着兩人,這本來就是三個人共同的家。
他将錢袋拿出來,倒在竹床上。
林萍萍和林安安頓時“啊”一聲:“哥,好多錢啊!”
江盼開始算賬。
楊梅一斤十文,按十二斤賣了,加上籃子共收一百三十文;桑葚去掉零頭有四斤,一斤三十五文,共收一百四十文;菌子去掉零頭有十斤,一斤十二文,共收一百二十文;鞭筍有八斤,一斤八文,共收六十四文。
今天全部收入為四百五十四文。
再算今日開銷。
進城費他應該是三文,時遠歸給了沒要他出錢;攤位費一文,借稱五文,兩碗素面合計十六文,肉包子時遠歸買的;酸梅湯配料買的多,全部八十二文;硝石二十四文;再就是糖全部加來七十六文;最後是買辣椒的七十五文。
今日全部支出為二百七十八文。
扣除開支的部分,今日淨得一百七十六文。留出一百文買一斤菜籽油,還剩七十六文。
真是辛辛苦苦好幾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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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萍萍聽江盼一筆一筆算的清清楚楚,心下感歎他哥算賬真快,林錢來讀過書都沒有他哥算的好。
聽着被賣了出去,還賣了那麼多錢,林萍萍高興。
聽着全部賣出去四百五十四文,林萍萍高興的簡直想跳起來。
聽到他哥又是賣糖又是賣什麼藥材的,林萍萍皺眉。
再聽着他哥說那幾盆破樹花了七十五文,林萍萍簡直想哭,她感覺她哥花的不是錢,是她的心頭血。
這時候她哥還面不改色的說要花一百文買油,最後就隻能剩七十六文。七十六文雖然不少,可有了前面四百多文對比,那是少的不能再少。
林萍萍有點忍不了了,這些時日的沉默、害怕和對這個家以後的擔憂,全在這一點點減少的數字中爆發,她奔潰大哭,委屈又不解的質問:
“哥你賣完吃點東西就回來啊,買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糖我和安安可以不吃,這麼多年沒吃過幾塊兒糖也長大了!還有那什麼酸梅湯配料和硝石的,你買那沒有用的做什麼?”
“你花七十多文買幾盆沒用的樹,你知不知道都能買兩斤精米了!咱們家那半缸米根本吃不了多長時間,等秋收後二嬸家那五石稻子還不知道給不給,到時候咱們吃什麼?你想要樹,我可以上山給你挖啊,你花錢幹嘛?”
“還有,為什麼油都要買一斤,咱們不吃油不行嗎?爹娘在的時候不也如此?你為什麼要亂花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哥你把錢花完了,沒錢買糧了怎麼辦?你要再生病了沒錢治病怎麼辦?”
“難道你也打算把我賣掉換錢嗎?嗚嗚嗚……”
林萍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體微微顫抖,臉色通紅,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江盼見林萍萍這麼大反應,有點怔愣。
他以為林萍萍隻是有點摳,對家裡的東西都舍不得。他以為是習慣使然,畢竟村裡人都這樣,以勤儉為主。
想着過往是家裡窮,才讓她摳的細。等以後家裡富裕了,她的觀念也會發生改變。
但是現在看林萍萍這樣,江盼發覺他想錯了。
他一直把萍萍和安安當小孩子對待。
他前世活了近三十年,要結婚早點他都可以當她們這個年紀孩子的爹了。
是以,雖然覺得萍萍和安安懂事,但也隻當她們比其他小孩懂事一點,心性上來說還是孩子。
但他忘了,萍萍和安安經曆了家庭的變故,父母雙雙離去,二嬸把她們當拖油瓶處置,唯一的親哥又差點一病不起,内心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
安安還好,萍萍是女孩兒,有個重男輕女的爺奶,還有時常打壓她的二嬸和處處跟她顯擺的林秀,加上是家裡老二,夾在中間的最容易被忽視。
長期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她其實不僅僅是早慧,她内心已經很成熟了。
爹娘離去,她怕哥哥重病不起,怕二嬸将她賣掉,怕安安被送走。
後來分家了,她又擔心哥哥身體弱再度生病,擔心家裡的糧不夠吃,擔心銀子花完了沒有收入。
所以平時江盼多用一點油,多放一顆蛋,精米細面用多了,她都會念叨。
不是她摳搜,是她太為這個家操心,她太沒有安全感了。
就算這樣,她還是會煮四顆雞蛋讓自己帶路上吃,給他裝的饅頭也是白面的,而她和林安安中午卻隻吃雜糧面疙瘩……
江盼大震,心裡發苦發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