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
時遠歸側頭打量竹椅裡輕躺的人,這一幕他已幻想良久。
江盼一直很白。
初見是病弱的蒼白,平時是紅潤的嫩白。
而現在,月色給江盼臉上打了一層柔光,透着幾分朦胧,跟他這個人一樣,明明簡單到直白,卻叫人猜不透。
時遠歸看不懂江盼,也看不懂自己。
早從第一次在村頭橋上見到江盼起,他就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左右。
想跟對方說話,想時刻見到對方,想看對方笑,想讓對方開心,想把好的一切都給對方。
他不懂為什麼。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是孤獨久了,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人,好容易得到一點太陽,就想牢牢攥在手裡。
而江盼就是他想攥在手裡的太陽。
可這段時間江盼對他的疏離,讓他覺得不是他想的那樣。
江盼是太陽,但不是他一個人的太陽。
時遠歸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盼,視線随搖椅輕晃。
他的眉眼,他的鼻子,再到他的嘴巴。
很潤,很紅。
時遠歸嗓子發幹,喉結随着吞咽上下滑動。
不是他一個人的太陽,但可以做他獨獨的月光。
這段時間的憋屈,煩悶,酸澀,連帶着一直以來被江盼左右的情緒,在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
時遠歸笑了。
他心中開出了潔白花朵,名字叫江盼。
他不再看江盼,仰躺在竹椅上,手背輕搭着眼睛,咧嘴無聲地笑。
眼中酸澀之意退去,他輕喚:“江盼。”
“嗯。”
“最近好麼?”
江盼心中一動,睜開眼睛轉頭,就掉進時遠歸幽深的眼眸裡。
那眼神跟平時不太一樣,正在醞釀着不為人知的狂風暴雨。
江盼簡直就要深深沉溺進去,他語氣柔到近乎呢喃:“挺好的,你呢?時遠歸,你呢,你最近好麼?”
“不太好。”時遠歸啞着嗓子,不等江盼繼續追問,就自顧自解釋:“我總是覺得你在疏遠我,可我不知道哪裡做錯了。”
江盼簡直冤枉死了。
時遠歸委屈的語氣又讓他心疼。
如果這就是愛情的苦,那麼請讓他多吃一點吧。
他像哄小孩兒一樣解釋:“冤枉啊時大哥,我怎麼可能會疏遠你。”
怎麼舍得。
心愛之人的安撫如一劑良藥,還沒入口,便已藥到病除。
時遠歸輕輕笑出聲音,肩膀顫抖。
等了一會兒才鄭重道:“江盼,我很開心,和你在一起我總是很開心。”
江盼心裡發麻,臉頰發燙。
他覺得自己醉了,不然怎麼就從時遠歸的話語裡聽到了那麼一絲不同尋常?
他輕聲回:“我也很開心,和時大哥在一起我也總是很開心。”
一陣風吹過,仿佛愛人的耳語。
江盼:“時大哥,看月亮,好亮。“
時遠歸:“是啊,好亮。”他的月亮最亮。
“時大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
“是說很久以前,有一對叫後羿和嫦娥的夫妻,得到了王母的獎賞,王母送了他們一顆仙丹,據說吃了便可長生不老,還可升天成仙。仙丹隻有一顆,隻能一個人服用,後羿和嫦娥情比金堅,不願分開,于是決定将藥藏起來,都不吃。”江盼說到這裡微頓。
“後來呢?”時遠歸問。
江盼看着時遠歸道:“後來啊,在八月十五這天,後羿外出辦事,在回家路上擡頭看天,隻見皓月當空,月亮上樹影婆娑,一隻玉兔在桂樹下跳來跳去,而後羿的妻子就站在桂樹旁看着後羿。後羿當即去追,可他追三尺,月亮就退三尺,怎麼追都追不上。從此以後夫妻兩隻能兩隔,遙遙相望。”
時遠歸:“嫦娥怎麼會升天呢?”
“這個有好幾種傳說,一種是說後羿外出時有壞人來到家裡想搶藥,嫦娥不想仙藥落到壞人手裡,被逼無奈隻能自己吃下;另一種是說嫦娥趁丈夫不在,偷吃仙藥成仙;還有一種是說藥是後羿設計讓嫦娥服的,想妻子能長生不老;更有一種說法是後羿對嫦娥不忠,與别人有染,嫦娥一氣之下吃藥飛升。時大哥,你相信會是那種?”江盼眨着大眼,語氣透着狡黠。
時遠歸回地認真:“第三種吧,我既不想是後羿讓自己妻子置于危險中,也不想其他兩種不忠和背叛。所以就選擇相信是後羿設計讓嫦娥吃的吧。”
江盼:“那你呢?時大哥,如果換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不會。”時遠歸答的飛快:“我既不會讓所愛之人陷于危險之中,也不會想要跟所愛之人分開。”
江盼眼睛瞪的老大,氣呼呼道:“那你是想出軌,想不忠咯?”
時遠歸語氣透着無奈:“你怎麼會這麼想?我當然是希望跟所愛之人長久厮守啊,怎麼會不忠和背叛。我會把藥轉增他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平平淡淡相守到老難道不好?”
“極好極好。”江盼高興,眼睛都彎了:“我也覺得跟所愛之人平平淡淡相守到老就很好。”
時遠歸:“嗯。”
江盼喝了一口米酒,時遠歸問:“你喜歡這種口味的酒?”
江盼:“喜歡啊,時大哥不喜歡嗎?”
“喜歡。”時遠歸裝作不經意順着問:“除了米酒,還喜歡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