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豔答應了,季夏眠并不意外,但唇角還是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既然如此,接下來你們可以自便了,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我會提醒你們,需要幫忙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
于豔聞言突然也笑起來,這真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她起身。
喬錦天雖然聽不見聲音,但眼前人的動作還是看得到的,見于豔要起身的動作,視線緊緊盯着,身體無時無刻不在準備着,因此繃緊也并不奇怪。
他知道或許這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又不殺他了,因為聽覺被剝奪,周圍環境的變化就更加難以察覺。
于豔松手起身的那一刻,喬錦天眼神一厲,原本被剛剛那段時間的僵持保留下來的一些氣力立刻集中,手臂繃緊,血管鼓起變得極其明顯。
随着于柔不敵力氣而被喬錦天反客為主,喬錦天一隻手離開匕首往後撐地想要借此機會起身逃跑,就在即将坐起的那一刻。
喬錦天的注意力突然被起身俯視他的于豔掠奪,對方在這偏暗的角落還站在背光面,陰影落在臉上,隻有那雙微微垂下看他的雙眼明亮。
他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那雙眼中有讓他感到不适的高高在上蔑視的色彩。
也就在下一刻,撐起的手臂有些遲緩地傳來痛感,被一道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撞擊得不穩,喬錦天好似聽見了骨折的咔嚓聲。
十分清脆,然後就是鈍痛,手肘撞擊在粗粝堅硬的地面上又滑下的刺痛,再然後眼前有些發黑,後腦勺也是鈍痛,喬錦天才意識到,唯一支撐着的手臂被直接踢得肩膀落在了地上後——
後腦勺也直接砸在了地上,眩暈,然而在渾濁的黑影中,他還是模模糊糊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是被他忘記存在的季夏眠。
跟于豔不同,季夏眠看過來的眼神沒什麼情緒,隻是掃了眼就擡頭,但同樣讓他感到屈辱。
季夏眠是自己想要踢這一腳的,完了之後才有些心虛地看向了于豔:“我這也算是幫忙了對吧?”
于豔挑起一邊眉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還是手裡匕首差點被奪走的于柔開口道:“當然,還要謝謝你及時出……腳。”
于豔就有些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走到了喬錦天身後,将緩過來了一些的喬錦天拎着後衣領拉起來。
季夏眠默默保持着短短的距離,别的不說,剛剛那一腳……嘿,挺爽!
于豔看向了拿着匕首的于柔:“你來吧。”
于柔一愣,看着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我?”
于豔歪了下頭,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臉,在她這張臉上很合适,但跟她恢複了的氣質又有些不符:“出氣,我想你需要的,不要客氣,待會兒換我。”
聽到前面的幾句于柔還有些由于,等聽到最後那句換人,她才直接點了頭,匕首被她放在一邊,她也緩緩站起身。
喬錦天雖然恢複了一些,但剛剛那實打實的後腦勺一下撞讓他的狀态弱了不是一點半點,此刻大約是終于明白自己逃不掉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先是求饒,威逼利誘,在場三人都直接忽略了過去,于柔甚至已經開始上手了,一下一下。
原來出氣也是一項耗費體力的運動啊。
在此刻,于柔突然想到。
但神經卻興奮了起來。
于柔此時大腦幾乎是空白的,那些蒙着黑幕的過去沒有像是幻燈片一樣劃過,所有的,開始喬錦天引誘她們姐妹兩人,後來将她們騙到會所,無法向外界聯系,兩姐妹相互依靠,也成為了彼此的把柄。
直到妹妹失蹤,直到她被抓回去,懷柔策略似乎對她很管用,輾轉于許多人之間,那些像是萬花筒一樣迷幻的環境,那些油膩醜惡的嘴臉……
直到現在。
臉上突然有些涼意。
于柔有些迷茫地停下了動作,怎麼會呢?她明明已經從那裡逃出來了,一切都應該結束了,她剛剛也什麼都沒想。
但是,她有些遲鈍地意識到,她居然因此而流淚了。
季夏眠在邊上看着,雖然很想上前,但看了看于豔還是沒有,而是接手了于豔的工作,喬錦天已經沒有了力氣,但嘴裡還在喃喃着。
從剛剛起,他嘴裡的所有都破罐子破摔地成為了不堪入耳的髒話。
季夏眠當時就想,要是讓曾經的喬錦天來看,他絕對會對這個如同落水狗一樣的人露出嫌惡的目光。
但是現在,季夏眠看了看面目全非滿臉髒污的喬錦天,有些慶幸。
還好後領子這一塊還是幹淨的。
那邊,于豔手上一輕,一扭頭就對上了季夏眠揚揚下巴示意的動作。
她一頓,而後才幾步走到于柔面前,僵硬地張開了懷抱,不等她抱住于柔,于柔就先一步抱住了她。
兩人動作都是有些僵硬的,甚至因此看起來還有些可笑。
季夏眠卻在邊上看得感動不已,要不是她不是容易哭的人,現在已經淚流滿面了。
而透過腫脹的雙眼模糊地看見這一稱得上溫馨的一幕的喬錦天……
他嘴上是一句都罵不出來了,一張嘴就是血腥氣,但心裡一萬句髒話想說。
耳邊突然傳來了聲音,是季夏眠将他耳朵上的耳塞取下來了,隻聽見熟悉的語氣:“哎呀,這麼感人的一幕,你不為此感動嗎?要好好哭一哭才對啊。”
喬錦天:……
季夏眠語帶笑意:“我來幫你啊。”
手肘處還未凝固的傷口被抹了下,喬錦天被那痛感激得沉沉吸了口氣,眼下一涼,季夏眠将傷口上的血液抹到了他眼下。
滿意的聲音:“這下有眼淚了,看來你也為此感動嘛。”
那邊擁抱并沒有持續太久時間,現在着實不是個合适的地方。
視線也跟着落回來的兩人一回頭就對上了季夏眠極其明顯的躲閃視線,還有原本就狼狽,現在是滑稽的臉上多了兩道人為抹上去的血淚的喬錦天。
兩人:……
不知道為什麼,氣氛突然就變得有喜感起來了呢。
換人,于豔緩了會兒,力氣恢複了很多,下手就比于柔要重了很多,一樣被季夏眠友情提示,裹上了從喬錦天身上扯下來的上衣布料,拳腳齊上。
怪不得禁止打架鬥毆呢,這打起來是真的腎上腺素飙升,這種感覺太上瘾了啊,不過其中占比最多的還是手下打的是做了許多惡事的仇人的興奮痛快。
某一下,喬錦天嘴巴裡牙齒突然被打飛了出來。
季夏眠看得沒忍住歎了口氣,吸引了于柔于豔的注意,她沒發現,自顧自:“要是這個時候讓他說幾句話就更好玩兒了。”
聽得原本興奮過頭的兩人都突然頭腦一涼,滿頭黑線。
突然,系統提示時間所剩不多。
季夏眠連忙開口:“時間快到了,來最後爽一把就準備好。”
喬錦天現在已經幾乎失去了意識,隻感覺身上痛感不斷。
于豔聞言沒有猶豫,撿起邊上的匕首,擡頭遞給于柔。
于柔卻皺眉搖了搖頭,眼神示意于豔來。
于豔執着舉着手。
季夏眠在邊上看着,系統提前預留了一些時間,其實不算多着急,但她在邊上看得明白,于豔對這件事很執着,大約是覺得于柔更應該發洩出這口氣。
其實從剛剛于柔自己無意識哭了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一些。
于豔的經曆季夏眠不完全清楚,但她跟于柔還是不一樣的,至少她是懷抱着希望一步步往前的,于柔不一樣,她身處泥潭,前方無光,隻能摸黑前進,不知道下一步是坑還是荊棘。
于柔在那樣的環境下待得太久了,如果說于豔還有機會暫時逃離接觸正常世界的話,于柔是完全被禁锢的。
這種情況下,于柔本身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圈住了,感知變得麻木。
剛剛的發洩還不夠。
但她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兩人相互僵持,季夏眠眨了眨眼上前,這好像也挺好解決的。
她直接上前,抓着于柔的手上前,跟于豔一起握住匕首,拉着兩人的手一起蹲下。
原本以為季夏眠又有什麼想法的兩人隻是看着,現在看到才明白她的想法。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看向了季夏眠。
季夏眠朝她們笑:“一起吧,聽說人死後一切罪惡都會一起結算,不知道在這裡殺人算不算,各分一半很公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