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顯然不像他之前表現的那麼膽小。

他擡頭望向葉芷蘭，葉芷蘭神色淡淡，并沒有被他的變臉和大膽驚訝到，平靜的面容讓人窺不出她的神色如何。

這倒是讓小城心裡有點惴惴。

他低垂下眉眼，掩住眼中的沉思，決定還是将事情和盤托出，不管怎麼說，他的确是出于忠心和恩義才說的，當然，中間有點私心也很正常。

“小姐，店裡的問題太多了，我自小深受葉家之恩，實在看不下去了。”

不再猜測小姐的想法，小城直接幹脆地跪到地上，神色凝重，身上也愈加顯得瘦骨嶙峋。

他磕了一個頭，語氣沉重地繼續說道。

“半年沒放工錢還算是輕的，掌櫃的為了他那個侄兒能夠進來當夥計，不僅半年沒給奎叔發工錢，還各種威逼利誘，這才是奎叔離開店裡的真相。”

“奎叔走的時候十分傷心，一直跟我說，他愧對老東家的恩情，是沒辦法跟東家道别了，若是我能見到東家，一定要替他向東家磕頭問安。”

說着，小城又狠狠地磕了一個頭，面露怒色，眼中也氤氲着憤怒和不忿。

葉芷蘭靜靜地坐着，面色微動，似乎被他話打動，又似乎什麼也沒有。

“不過最嚴重的是，我發現，店裡的賬簿不對勁。”

說到這裡，小城不再彎腰，而是正起身子看向小姐，眼神裡充滿了懇切和真誠。

“前些日子，我不小心看到了店裡的賬簿，我算了一下，賬簿漏洞還是挺大的，店裡基本快要被掌櫃掏空了，我實在是憂心啊。”

小城的确是對葉家很忠心的，在他心裡，就像書肆的孫掌櫃一樣，他也做好了一輩子都在雜貨鋪做活的準備了，這份工作又體面又輕松，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另外還有葉家救他們母子的恩情在，他怎麼能不忠心主家。

再說了，他的未來就是雜貨鋪掌櫃，葉家老爺臨走前就已經和他說明了，讓他好好輔助葉小姐。

當初王掌櫃少工錢的時候他也就忍了，他知道葉家老爺去世，葉家小姐對葉家生意十分不上心，兩三年間竟然才來查過兩次賬，他很難見到葉家小姐的。

本來他是想暗暗調查此事，畢竟掌櫃在店裡做的事情很難瞞過他們兩個夥計，過了半年再看不出來他就是個大傻瓜了，未來也不必當掌櫃了。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

前幾日調查賬簿時，他一不小心驚到了王掌櫃，雖然王掌櫃沒有認出自己，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動物，但小城知道，自己在王掌櫃眼裡嫌疑還是很大的。

店裡原先總共兩個夥計，奎叔走了，現在頂替奎叔的另一個夥計是掌櫃的侄子，和王掌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王掌櫃唯一需要擔憂的對象就是自己了，也就是掌櫃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去看了賬簿，否則他肯定早就倒黴。

這次葉小姐過來就是個好機會，若不抓住這次機會，他過幾日肯定要被掌櫃弄走，可能還得帶着污名走，他又不是什麼純好人，怎麼可能這麼老老實實地接受了。

隻是他也對葉小姐不太熟，若是葉小姐不相信他一個夥計，而是更相信掌櫃，他自然也不會上趕着，隻能先替自己計劃着了。

作為夥計的力量有限，他隻能護着這間雜貨鋪，不至于讓雜貨鋪破産或者欠賬吧，也算是為了葉家盡了一份力，還了葉家的恩情。

上首的葉芷蘭沉靜的眸子凝視着少年垂首的小城，沉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