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就是這一切都被元喬猜到了,現在對他隐瞞沒有什麼意義,而且中尉能滿不在乎地把他安置在B區這麼多天也很可能是因為他沒什麼問題,所以飛機頭不用這麼緊張。
見露琪連中尉都搬出來了,聞言,飛機頭哼了一聲,明白她什麼意思,但總覺得有種隐隐被賣掉的感覺。
而他感覺的沒錯。
元喬默默側眸瞥他一眼,替露琪感到心虛。
因為元喬自己對于後天解封的消息全然不知,而自己能猜到大樓裡這幾天發生的這麼多事也全得益于露琪旁敲側擊的提示。
所以,這麼看下來,還真有點露琪出賣他的意思。
隻是,露琪為什麼甯願冒着風險也肯把消息透露給自己呢?再加上第一天到達大樓時對自己說過的那些意義不明的話……
元喬想不明白。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過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怎麼問我都不會再說了,要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就自己猜去!”
待元喬還在發呆之際,飛機頭面色仍舊不滿地把嘴巴縫上了,“而且我說,露琪,你怎麼大半夜的和這小子一樣出來晃悠?不會也是——”
“房間裡沒飲用水了,所以我下來取水。”露琪明顯知道他後面要吐出什麼詞,立馬打斷。
“而且我沒有鬼混,隻是下來取食物。”元喬也趁機還自己清白。
“行行行,就我喜歡鬼混成不?”飛機頭撇着嘴哼了一聲,“那走呗,去庫房取吃的和喝的。大半夜不睡覺真是欠你們的,所以說現在的年輕人啊……”
三人就在飛機頭絮絮叨叨的抱怨中探身進了昏黑的夜幕,往西邊走了五六分鐘,終于看到一個半大不小的房子。
飛機頭從褲兜裡掏出鑰匙扭開了鎖,沒用什麼力氣就把鐵制的卷簾門一推到頂。
房子裡也是昏黑一片,飛機頭摸索着牆打開了燈,轉身向身後的兩人看去,正想催促他們快點,卻不想——
“砰!”
一聲不大不小的槍聲從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赫然傳來,聽起來俨然有些距離。
三人具是一怔。
又是既視感超強的一幕……
“歐、歐文哥……”
被歐文卧身撲倒的年輕人怔愣在槍聲餘波中半張着嘴。
他生理性咽下口水,捂着瘋狂跳動的心髒腳底打滑地站起身,方才直對着自己的黑洞洞槍口仍舊在眼前揮之不去。
可眼下明顯不是發愣的時候,開槍之人不等兩人回過神就甩開窗子迅身跳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一股強風刮得歐文瞬間抖擻,他大叫一聲不好,緊接着撲過去準備扯住對方。
可那人卻遊龍一樣躲了過去,背身向窗外倒下。
“這裡可是五樓!你他大爺的死東西不想活了?!”
年輕人回過神,緊随其後地也朝窗口奔來,目眦欲裂地看對方最後一點衣角從歐文手中滑過,不認命地朝那人大叫一聲,妄圖在無措中拯救回來點什麼。
可如同譏諷一般,下一秒,呼嘯的風把他和歐文的頭發雜草般向上亂吹的時候,他們就見向下墜去的男人咧起嘴角,帶着嘲諷的意味露出了一排牙。
他……在笑?
在這零點幾秒内,年輕人瞪着眼凍在了原地,腦子像打了無數個結而後攪在一起的電線般混亂。
等到一片血色充斥了他的兩個眼球,耳中似乎回響起了數分鐘前還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一個雇傭兵的臨終遺言。
那人身上中了好幾槍,夾在耳朵上的煙被渾身的血浸透,他睜着呆滞的眼睛指着走廊盡頭最後的這個房間隻留下了一個字:“快……”
“他大爺的開什麼玩笑!”
那雙呆滞的眼睛似乎還在盯着自己,年輕人被眼前這個狡黠陰險的笑惹得徹底怒紅了臉。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玻璃煙灰缸向樓下奮力砸去,正正砸在已然血肉模糊的屍體的臉上,帶出一股粘膩的噗呲聲。
他還想再砸,可回過神來的歐文立刻箍着他的身體抵在了牆上。
“你瘋了嗎!這裡可是那群記者的重點暫住區,你他大爺的不怕被拍到?你真想幹完這次就去死?”
“……死?”
觸發到什麼開關般,年輕人這才慢慢不再掙紮,嘴唇嗡動着癱軟在地,望向歐文的眼睛就像外面被黑暗粘在一起的混沌天地,“歐文哥,你知道嗎?我其實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兩次。”
兩次……
大風如野獸般灌入房間,帶來低低的嘶吼。
破舊空無一人的走廊裡,沾着厚厚灰塵的鮮紅漸漸彙聚成河,流進入歐文的腦海,叫他如點燈般知道了些什麼。
可他對此全然沒有任何奇異或震驚,隻是耷拉下眼皮沒有一點情緒地盯着地上的年輕人,而後,粗暴地将他一把扯了起來。
“那就給我好好活着!”
樓下,被刺眼鮮紅裹挾着碎成渣子的煙灰缸流連着詭異的光,殘留在空氣中的最後一點碎裂聲也被逐漸勢起的“咔嚓”聲所籠罩。
在黑暗中,靜靜流淌着的猙獰血色被一個個看不清臉的求知者圈在了中央。
他們的每一個鏡頭都在為了揭露一切、為了正義、為了給更多受到蒙騙的普通人帶來真相而忿忿不平。
這是何等的無私!
可這聲音對于今晚未曾安眠的獵犬來說,卻是那麼地令人汗毛直立。
就仿佛有人在即将到來的苦難之門上不住地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