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飽的許錫心底總點着火星子,再加上被難吃到匪夷所思的盜版炒飯刺激到味蕾,眼底的陰郁凝結成怨靈在走廊裡徘徊,把來找他控場的二号犯人吓得背上直冒汗。
“醉酒鬧事?”
大體聽過二号的證詞,判官許錫将勺子碾入盤中。
他并沒立刻動身,反而面無表情盯着二号的臉靜了晌久,才有些吓人地笑一下:“我說,你今天晚上吃飯了嗎?”
“……啊?”
這個問題在意料之外,聞言,二号眨着眼愣了一下,才在許錫盯住犯人的眼神中想起什麼。
他趕忙埋頭把嘴邊的油漬飯粒胡亂抹掉,就想狡辯。但一擡眼,卻見許錫一臉抓到真正犯人的冷冽。
見狀,他瞬間汗津了背,見對方一步步朝這頭靠近,跳着眼皮子就跌撞着往走廊裡退。
原以為自己今天難逃一劫,可瑟縮擡眼去看,就見眼前壓迫感十足的身影已然消失,轉而朝走廊出口而去。
“這是……大發善心放我一馬了?”二号捂着胸口遠距離跟着。
但下一秒,他就否決了自己這個猜想。
因為,許錫凝結的怨靈正以爆發式的速度在走廊分裂,一股不妙的氣息将暖黃燈光籠罩,穿堂風刮得人汗毛直立。
“他、他絕對在生氣!”二号緊緊抱住了自己。
……
店裡歌舞不斷,許是見得多了,并沒因為這頭的騷動而有什麼奇怪,也不想惹禍上身,所以大多是朝這邊看兩眼就又扭頭不管。
二号出來後就縮着脖子蹭到一号邊上,遠遠看着沙發那頭的動靜,疑問一句:“現在什麼情況啊?元喬怎麼還趴桌上沒起來?還濕了一身……”
一号便把情況說了一遍,心累歎一下:“我看今天店裡要遭殃了。這幾個是搭錯神經了嗎?平日裡見了老闆笑得和花一樣,今天怎麼這麼橫了?”
再看一眼朝那頭緩步移去的許錫,歎得更深,“他們幾個就對老闆尊重點,而且都是背後有人的,剛剛橫到米莉姐的面子也不給……我看許錫先生也不見得能搞定。”
“那……不好說。”二号思及許錫背後的怨靈,嘴角一抽,“畢竟……”
他還想說什麼,但眼前被瘋狂的燈光一晃,瞬時出了淚。
抹開被燈光晃出的淚,許錫垂眸掃向昏昏伏在大理石桌上的元喬,壓下眉盯了一會兒,才擡眼将視線落在米莉身上:“怎麼回事?”
許錫聲音很穩,人高馬大的,站在跟前很有壓迫感,米莉剛剛為了息事甯人陪笑受了不少氣,見着許錫穩穩站在身邊,鮮見有了安全感。
她一改剛才的谄媚,瞪着眼睛咬牙切齒開始告狀:“許錫先生,那個眼鏡男剛剛灌元喬酒,然後還想用酒瓶子砸人!看我一個人好欺負,還打算揍我呢,我都怕得掉了根頭發!”
“灌酒?”許錫任由米莉在身邊跳,再将視線落在元喬身上。
就見他一身的白制服已經被酒水糟蹋得面目全非,黑發一簇簇黏在側臉上,緊閉起的眼睫因疼痛簌簌抖着,整個人看着可憐兮兮的。
見狀,許錫微微揪下眉頭,眸色漸深,眸底卻并無多少情緒。
他順着最近的沙發坐靠下去,擡眼将面前的罪魁禍首三人組盯過半刻,才緩緩起聲:“你們今天晚上吃飽了嗎?”
看他醞釀着以為要說什麼,沒想到是這個,三人組具是一愣。
“……啥?”米莉也是呆呆眨下眼。
“你們知道比起餓肚子,什麼才更讓我窩火嗎?”
許錫卻是不理,隻自顧自繼續說下去,眼底灑下的陰翳再而濃重起來,“是沒吃飽正準備重新開火做飯,卻拜不三不四的混賬所賜,不得已跑出來收拾垃圾。”
他掃一眼呆在原地的混賬三人組,“我說,雖然你們長了張一看就蠢的臉,但在外要尊重别人這種常識還是有的吧?所以,你們這是在看不起我,找我的事嗎?”
他就差指着鼻子罵了,混賬三人組登時就咬起了牙,本來就橫的脾氣更是一點就着。
“你罵誰蠢呢?!”
其中那個灌元喬酒的眼鏡男率先叫出聲。
他一把扯着許錫的領子就要把人拎起來,但使勁了半天也扯不動,為了不丢面子,就順了把桌上果盤裡的水果刀抵在許錫腦門上。
“老子沒空和你說這麼多,不想多事的話,就把你們老闆叫出來,不然等我們背後的人翻了身有你們好看的!”
翻……身?
米莉捕捉到關鍵信息,略有疑惑蹙起眉。
她想進一步詢問,但眼鏡男卻是酒勁上頭聽不進一句,隻和許錫較起了勁。
“老子活了這麼久沒受過這種騙,這幾天被你們老闆忽悠着在店裡花了這麼多錢也沒見個響,今天怎麼都得給我個交代!把你們老闆給我喊出來,不然我這刀子可沒眼睛!”
眼鏡男怒氣上頭,低頭卻見許錫面色不驚,隻擡眸冷盯着他,看小醜似的。
見狀,眼鏡男一愣,低罵着獰起臉,刀尖又用了點力往皮膚裡鑽。
馬上就要破開出血,見許錫冷淡眉間終于有些許變化,眼鏡男得意笑起來。
但下一秒,他就覺眼前一陣翻天倒地的眩暈。
攥着匕首的胳膊被扭到背後,整張臉被死死抵着陷在了沙發裡,一陣劇痛後,隻能窒息着發出悶悶吼叫。
“仗着自己有刀就随便欺負我可不行。”
許錫的語氣仍舊平靜,但眼底彌漫開的愠氣無不昭示着他的心情有多不妙,“你就是用這雙手灌别人酒的,對吧?”
“等、等一下,許錫先生!”
雖不知道許錫想幹什麼,但明顯不妙,米莉立刻扯住許錫胳膊,“他雖然不是人,但您别在店裡這樣,而、而且您聖誕節的時候還有事要辦吧?要是因為這個影響到了就不好了!”
米莉的話前後邏輯混亂,但許是事關大事,許錫還是頓了一下,手上緩緩收了力氣。
“對、對嘛,别沖——”
‘動’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眼鏡男悶響的吼叫還是随着掙紮扭曲的動作爆發了出來。
“唔——!”
眼鏡男兩隻胳膊就這麼斷裂青枝般耷拉在了背上。
不光是米莉,和眼鏡男一起的另外兩個也被許錫驚了一身的汗,連酒都醒得差不多了。
但他們還算有義氣,沒趁亂跑了,隻瑟縮着眼睛等許錫從眼鏡男邊上移開,才趕緊上前把眼鏡男悶在沙發裡的腦袋翻過來。
一翻過來,空氣中就傳來一陣啜泣,這啜泣漸漸變大,最後甚至到了嚎啕大哭的程度。
“你、你們都欺負我!嗚嗚……都是黑心眼的!把你們老闆叫出來嗚嗚……”
沒見過一個成年人哭成這樣,米莉半張着嘴一愣。
她盯着眼鏡男啞然了晌久,對他混賬的印象有一瞬間的破裂,但想起元喬之前被欺負,破裂的印象又恢複如初。
許錫不管現場氣氛的反轉,也不施舍眼鏡男一眼,隻将還昏死在大理石桌上的元喬打橫抱起,往後頭的員工休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