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立刻把頭埋進書裡,可越是這樣的行為,越是引人注目,站在高出本就能更清楚地看見底下的情景,而教導主任本身,就是個非常負責任的人。
他從講台上走下來,來到安成旁邊,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有着不屬于他這個體格的溫柔與耐心:“同學,你怎麼了?”
自從餘光中看見他後,安成就一直在心裡祈禱别過來别過來,可越是這麼想,那個身影竟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他旁邊問起了話。
“我..我沒事。”
教導主任皺了皺眉,但他也知道這個年齡段學生的自尊心尤其嚴重,他想着剛複習過的教室守則,猶豫再三,還是隻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他說:“有事找老師。”
安成默默地盯着書本,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教導主任不認識他,這是能确定的,教導主任的性格與夢裡完全相反,這還需觀察,萬一,是裝的呢。
安成是很典型的吃一蟄長一智的人,他總在反思自己做的不足的地方,自從被俞提耍了後,他看任何人都保持着三分警惕,溫柔鄉可不止能有女孩子扮演,也不止是美貌,還能是和善的語言與态度。
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安成的心思全被教導主任吸引了,自然沒發現他“好”同桌的行為。
整個早讀,教導主任做的都很好,沒随意打斷任何同學,隻在班級裡轉悠了幾圈,連早飯時間,也準時下課。
安成即使在心裡對自己耳提命面要謹慎,别相信,但心本來就是不公正的,教導主任在他心中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漲。
“叮鈴鈴—”
早讀結束了,巡查的洪遇與齊暗也回來了,等兩人坐下,教導主任也開始了他的講話。
“大家好,我姓鄭,全名鄭易,由于賈愚的離開,由我暫且就任A班班主任一職,還請大家多包容包容,做不好的事情可以直接提,我希望,在後面的時間裡,能與大家和諧共處,一起提升成績。”
“高二了,這是高中最關鍵的一年,打好基礎,力争上遊,我希望大家都以學業為重,青春不一定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而需要腳踏實地的努力,青春不是放肆的,而是成長的,在你們心智尚不成熟的情況下,别去嘗試太多未知領域,所有事情都是兩面的,唯獨讀書的兩面性是最小的,辛苦幾年,換取人脈與圈子,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好了”見學生們都在看書,鄭易繼續道,“我這個糟老頭子其他話就不說了,齊暗,你是班長吧。”
齊暗站起身來:“是的,鄭老師。”
“班長要比其他同學辛苦一點的,今早我對比了一下名單,發現B226全寝都沒來,你去幫老師看一下吧。”
“好。”
齊暗早就料到了這一幕,沒有任何遲疑,轉身就走,他身高腿長的,幾步就邁到了門口。
“等等—”鄭主任又開口了,他撓了撓為數不多的頭發,“你一個人不好找,再喊一個吧。”
齊暗原本想拒絕的,但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那就安成吧。”
“啊?”
“安成是吧,安成同學,辛苦你跑一趟了。”
“我…”根本沒給安成留下任何拒絕的理由,他認命地站起身,壓根沒想到自己為什麼會和齊暗扯上聯系,跟他很熟嗎?
恰巧此時,任務自動發布了。
【任務二:探求B226宿舍的秘密】
安成一瞬間就打起了精神,總算有點主線的苗頭了,人有精神,連腿腳都邁得快了點,安成連忙追上走在前頭的齊暗,想了想,又退後半步,讓齊暗走在前頭。
畢竟他還不認得路,得有個引路人。
齊暗自從發現安成是個玩家的事實後,精力就大大地放在了他身上,安成這麼明顯的變化他自然是察覺到了,但察覺到還不夠,遠遠不夠,他需要知道,知道發生了什麼。
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如同萬蟻噬心,撓得他髒肝具破。
但他得忍,面對越脆弱的東西,越得忍耐,小鳥會因為驚吓而逃離,也會因為表露出的一點善意靠近,但在那之前,得把已經靠近他的人殺掉。
兩人已經走下教學樓來到外頭,齊暗瞥了眼一臉防備的,卻還要硬裝自然的安成,冷哼了一聲。
安成差點被這冷哼搞應激,多奇怪啊,像走的好好的被吐了口痰。
“你昨晚和洪遇在幹什麼?說了什麼嗎?看見什麼了?”
一鍵三問。
“啊?”
【編點回回呗,我感覺他有點像病嬌。】
[哇,你還知道病嬌嗎?]
【當然了,吃播也有這個人設啊,什麼被病嬌禁锢的愛吃小可憐,機器都要緊跟時代的!】
[呃…]
安成想了想,回他:“沒有幹什麼,他不讓我離開,我們一直沒講過話,當時不是有人敲門嗎,就這麼躲在裡面而已。”
“哼。”
齊暗連個标點符号都不相信,現在想想,洪遇怕是第一天就認出他的玩家身份,才搶占先機,還剪頭發,剪了喂怪物吃?
不要臉的東西,速度倒是快。
安成慢慢退後了幾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之前隻是覺得齊暗有點冷,怎麼現在感覺對方有點癫。
齊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知道套不出信息後,他也不想在安成身上多花心思,問不出來可以逼,逼不出來可以同化。
“阿姨,我們找226。”
聽到聲音後,窗口那顫顫巍巍地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她的皮膚已經衰老耷拉得不成樣了,正當安成以為她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時,走進兩步,宿管的臉倒映在了窗戶上,很年輕貌美的女子。
安成咻地瞪大眼睛,頭皮頓時發麻,這是他完全沒料到的事情,她像個拼接人。
明明站在陽光下,四肢卻越發冰冷,寒意不是從外界來的,而是從心髒彙向四肢,将所有的暖意隔絕在外。
齊暗面不改色地接過鑰匙:“走了。”
安成動了動僵硬的手腳,比起獨自留下來面對皮膚拼接的宿管,他更願意冒險進宿舍探求真相做任務。
在經過門房的時候,不堪重負的門“吱呀”一聲向裡打開,安成頭都不敢偏移半分,快步走了幾下追上已經消失在樓梯轉角的齊暗。
“等等—”
前方的身影沒停,并在不斷加速。
安成急了,也連忙追了上去,嗒嗒嗒的踩踏聲在靜谧的空間裡傳播,回響。
樓梯像是一眼望不到頭,安成猛然停住腳步,布滿鏽迹的欄杆把他手上沾得肮髒一片,在原地大喘幾口後,全力往下跑。
二樓第二十六号。
絕對不會上這麼多層樓梯!
【二樓,二樓!】
擡頭一看,牆面上有着暗紅褪色的二樓字樣,很小,很隐蔽,差一點,就要被忽略過去。
安成停下腳步,他還呆在樓梯上,猶豫兩秒後擡頭仰望,密密麻麻的樓梯看不到頂,看的人眩暈,他正想低頭不看的時候,視野中灰色的一角動了,他轉動頭顱,想低下頭來與安成對視。
“砰—砰—”
心髒在此刻跳動到了極點。
安成想走,可手腳不聽使喚地僵在原地,移動不了分毫。
他隻能直直的,連視線都移動不了的,與他對視。
在對視的下一秒,身影消失了,而安成也清晰地看見了那個人臉—洪遇。
失去控制的手腳癱軟,劉海早已被汗打濕,黏在了額頭。
安成扶着牆,脫力地移動沒知覺的腿往裡走。
不遠處有個站立的人影,二十六号是走廊深處,最裡頭有個陽台,是學生們放拖把的地方,每天晚上,都能看見有學生在走廊拖地。
這裡的光照比C棟要好得太多,光從那頭撒進來,照亮了齊暗的側臉。
聽見聲響,齊暗連頭都沒轉,就猜到是安成過來了,等他走近,他才輕輕瞥了一眼,這一眼就移不開視線了:“你去幹什麼了?累成這樣?”
“沒事,我們開門吧。”
齊暗忽地扭過頭往漆黑的走廊裡看,少許,才轉過頭,鑰匙插入孔洞,順時針旋轉了半圈,門應聲往裡倒。
安成已經猜到了那些人恐會遭遇不測,但事實出現在眼前帶來的震撼,無與倫比。
燈被打開。
全寝六人,無一幸免。
從外向裡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四肢扭曲的軀體,而正中間的桌上,擺滿了酒瓶,三個人倒在地上一個接一個地堆了起來,手臂卻詭異地往上豎立,看着,很像人堆成的“高塔”。
到處是滾落的酒瓶,破碎的玻璃渣刺入身體,鮮血一個又一個洇開,滴落在地聚成小小的一潭血水。
“要進去嗎?”
安成深吸了一口氣:“進。”
他小心地避開一切雜亂物,連血都小心地不想沾到,兩人看了一會,他們沒那個權利主動移動屍體,案發第一現場的重要性連他這個沒經曆過的人都知道,即使安成不怕,也有齊暗在死死地盯着他,讓他做不出半點奇怪的操作。
足足轉了兩圈,讓001抓拍數張後,安成才說:“我們走吧。”
“行。”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在樓下,安成往裡一看,卻沒發現宿管的身影。
安成有點摸不着頭腦,灰衣男子穿着校服,不好判斷是宿管假扮的還是真洪遇,這邊不好找,那就去另一邊,洪遇這麼大一個人消失,絕對會有人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