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她，他總覺得，693不太正常，一個孤獨許久的靈魂，每天看着各路行人擦家而過又發不出一點聲音，更何況，她生前的生活并不幸福，甚至被禁锢在屍體旁邊都不能走遠。

她很讨厭生前的自己。

“為什麼？”安成問她。

“什麼？”693的表情依舊平淡，甚至饒有趣味地觀察起了自己的手。

“我說，你為什麼要騙我。”

693很明顯地滞了一下，眼神死死地盯着安成，聲音卻輕柔，“你沒有騙你啊。”

“你是不相信我說的哪句話呢？”

“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跟着我一起去看看。”她揚起嘴角，“我是不會說謊的。”

安成：“怎麼跟着你去看？”

693：“很簡單，我不是靈魂嘛，隻要你也是靈魂就能跟着我去看了啊。”

她一直沒有站起身，“來吧，隻要你跟着我去看看，這裡的秘密你就都能知道了。”

安成冷靜地邁開腿，手上的蝴蝶刀半出袖口，他并未回頭，透過貓眼看了一會後，緩緩打開門。

在門關上的一瞬，693的面龐扭曲徹底，身形漸漸消散，她在張嘴說話，但安成一個字都沒聽見。

房門關上，安成背靠着冰冷的房門，沉默着。

真正交談的容器，是這間屋子。

安成緩緩呼出一大口氣，手上的傷重新痛了起來，變得烏黑發紫，在原地等了一會後，安成邁開腿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簡琅去了哪裡，但這麼久都沒回頭來找他，怕也兇多吉少。

安成扶着牆，慢慢向前走，693的話時不時出現在他腦海中，時空總在沒規律地交錯着，他得不到其中的規律，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時間是在向前走的。

無數延伸的源頭，是一個點。

命運...嗎？

安成笑了一下，他無法述說深層次的想法，隻覺得好笑，被抓來進行實驗難道是這些人的命嗎？如此扭曲的生活難道是規劃好的嗎？

如果把一切都歸咎于命運的話，那命運是不是有點...

太不公平了。

……

前方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一模一樣的長廊像迷宮，安成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這與他先前在另一個地方看見的研究所不一樣，順序不一樣，位置不一樣。

他昏了頭，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這裡好像一直在變，安成回過頭，已經走過的路蜿蜒曲折，越遠越小，像個小尾巴。

他擡頭，前方的路在足量的燈光下顯得寬闊，不知道走了多久，安成忽然聞到了一股臭味，他愣了愣，加快步子趕着，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地方—研究中心。

空氣中的血腥味變重了。

安成正走近時，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他頓時愣在原地。

是誰？難道宣康他們還沒走？

他唯一能想到的黑影就是邬拉穿的黑袍子。

可那影子消失得太快，他不敢确定。

原地等了一會，空氣中很安靜，似乎剛剛的黑影是他的錯覺。

安成看了眼手上的傷，很嚴重，很痛，但應該到不了失血過多眼前發黑的地步。

他小步小步貼着牆走，來到研究中心的門口，要不是滿地的血迹與毛發，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一個新的時空。

他探索着，從邊緣觀察起來，邊看，邊小心觀察着四周，不一會，他就進入中央地帶。

他來到記憶中人魚雕塑的位置，要蹲下前，安成再次轉了圈身子，确保周圍沒東西後才蹲下來仔細地摸索着。

探索過去還是未來，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安成慶幸之前在這丢了一個小物體。

那個地方很小，白嫩的手指染上一層灰，他慢慢地摸着，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枚石子。

這是之前挖貝殼裡的珍珠時，貝殼掉落的一點點，他當時将這個放在一邊。

手上撰着石子，安成抿了抿下唇，剛想起身。

背後反光的牆體出現了一片黑影。

脖頸上頓時傳來刺痛。

手腳無力癱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視線消失的前一瞬，安成看見了一個針劑，咕噜噜地滾到地上。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

“哇—！哈哈哈哈—”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草，怎麼又是這個人啊，下一個下一個！”

“死怪物滾遠點！”

……

他是被周圍的吵鬧聲驚醒的，旁邊都是叫好與憤懑，兩種敵對的聲音喧嘩吵鬧。

睜開眼，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他發現自己穿着白大褂，胸口上有個金色的銘牌，他似乎坐在看台上，視線往下瞥，一個巨大的球形場地。

安成有些慌張地問旁邊的人，“這是哪？”

沒人理他，說話的人照樣與周圍的人分享着喜悅或者憤怒，沒人朝向他這邊，他似乎被屏蔽了，連手也抓不到實處，再次從對方的衣服上穿過時。

安成盯着自己的手，沉默了。

他似乎是個靈魂，不屬于這個時空的靈魂。

連坐的地方也很奇怪，似乎是中間的過道，可憐兮兮的，就他一個人坐在這條道上，他們都有自己的位置。

安成将視線放回場地，一圈一圈的觀衆将位子擠得滿滿當當，臉上都帶着難以言說的瘋狂，場地被明顯地分成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