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浣的神情來看,她或許從未忘記那個十年前的少年。
一如他無法忘記十年前的蘇浣。
老天似乎總是愛和他開玩笑,如果是他先遇見蘇浣,是不是這一切都會不同?
“蘇浣。”謝炳忍不住開口喚她的名字,嗓音幹澀不複清潤,“你在想誰?”
他的聲音将蘇浣從悠遠的記憶中拉回了現實,她看見謝炳的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蘇浣搖了搖頭,将目光投向遠處,低聲道:“沒有誰。”
謝炳心中洶湧的波濤難以平息,被當成替身的憤怒過後卻是深深的無奈。
他收斂了眼中的情緒,努力讓自己抽離,用平靜的聲音問道:“蘇浣,我可以知道,你和盛雲竹是什麼時候分手的嗎?”
謝炳精準地說出了盛雲竹的名字,蘇浣知道瞞不過他,于是坦然答道。
“是在我大四那年,畢業後,他就不辭而别了。”
許是環境的原因,景南大學留下了她和盛雲竹不少美好的回憶,有些畫面出乎意料得依舊清晰。
也讓她的心裡産生了幾抹難以抑制的哀恸。
謝炳早已心如刀絞,卻還是幾近自虐般地問道:“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們還會走散嗎?”
蘇浣沉默了半晌,聲音輕柔得像是要消散在風中:“可惜沒有如果。”
這句話看似沒有回答謝炳的問題,可實際上,所有答案都不言而喻。
謝炳隻覺得耳邊有什麼碎裂開來,他頓時覺得自己在愛情中像個徹頭徹尾的小醜。
無數次痛徹心扉,卻又無數次忍痛不收手。
倘若他能夠管住自己的心,一開始就擺正位置,隻做朋友而不貪心,或許就不會這樣傷痕累累了吧。
月光與晚風默然,沒有人可以回答他。
話題有些沉重,如此美好的夜晚,不應這樣度過。
思索再三,蘇浣還是認真凝望着謝炳,柔聲道:“謝炳,其實……我覺得,我很幸運。”
謝炳擡眸,身旁的姑娘在月光下顯得如此聖潔美麗,通過她的話語,他仿佛能看到一顆躍動着的、赤忱真摯的心。
“在大學,我遇到了盛雲竹,被他好好地愛過,我很知足。”
“之後,又遇到了你。多謝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謝炳,你也是很好的人。”
蘇浣輕笑着,眼神澄澈幹淨,并未雜糅任何其他的情緒。
她在真心實意地感激他。
蘇浣接下來的一句話,像是在謝炳的心上猛地一擊,跌落塵泥亦或是飄向雲間,從來都隻在她一念之間。
“謝炳,五年前答應和你結婚,我也從未後悔。”
人生如棋局,落子即無悔。這世上不可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或許十年前的蘇浣,還無法坦然地接受與盛雲竹的結局。
但現在的蘇浣,比起從前,已經平和從容了許多。
即便心中對父母依舊有怨,但她也在努力接受發生的一切。
更何況謝炳,的的确确是,很好、很好的人。
在蘇浣溫柔的眼眸中,謝炳内心的苦澀與難堪,如同卷曲起來的書頁,逐漸被人撫平。
那不斷膨脹起來的、醜惡的占有欲,也龜縮回了原本的殼中。
兩人一起悠閑地吹着晚風,感受世界原本的模樣,靜谧而美好。
“要是有酒就好了。”蘇浣笑道,臉上的表情明媚如朝陽。
“稍等。”
謝炳吐出這兩個字,而後便快步朝操場外走去,動作之幹脆果斷,讓蘇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大約十分鐘後,蘇浣看見謝炳出現在了視線中。
他一路小跑,步伐輕快,身形擾動着微風,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
他在蘇浣的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氣,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散發出熱烈昂揚的氣息,與那些男大學生沒有什麼區别。
謝炳眼眸發亮地望着她,修長如玉的手指赫然捏了兩罐啤酒,遞到了蘇浣的面前。
“燕麥啤酒和雪花啤酒,不知道你喜歡那種,我就都買了。”
說罷,謝炳又摸了摸自己的風衣口袋,變魔術般又從中掏出兩聽草莓味和葡萄味的果酒。
景南大學裡自然是沒有酒售賣的,唯一的解釋就是——
僅僅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謝炳便專門跑到北門外的超市,給她買酒。
操場距離校外的超市,有着不少的距離,可他奮不顧身地隻身跑去。
他好像永遠是這般真誠至極的模樣。
蘇浣心頭淌過一股暖流,纖長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薄霧。
“謝炳,你對朋友,一直都這麼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