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邊無雷電,正欲往樹冠下再躲躲,頭頂卻突然出現了一把灰色大傘。
蘇浣有些愕然地轉過頭,卻落入了一雙平靜微涼的眼眸。
“謝炳……?”她驚詫極了,忍不住喚道。
謝炳靠近了兩步,在她的身側停下了腳步。
他擡頭,臉上的神色不辨喜怒,嗓音卻發沉,語氣中少了往昔的三分溫柔。
“怎麼不上去?”
蘇浣的心頭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還未來得及抓住便轉瞬即逝。
她搖了搖頭:“盛雲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他過得很幸福,我便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聽到她堪稱“深情”的話語,謝炳的心一下下地抽疼,他嘴裡發苦,面上卻并未顯露分毫。
蘇浣未曾看到他唇角涼薄自嘲的笑。
雨勢迅疾,由小轉大,不一會兒噼裡啪啦的落雨聲就從頭頂傳來。雨珠彙聚成流,滑過傘面争先恐後地墜落在兩人的腳下。
隔着雨幕,她與盛雲竹,仿佛已經在兩個世界。
說來也巧,下一瞬,蘇浣看到盛家的燈火滅了,窗戶裡頓時一片漆黑。
于是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轉頭關心起謝炳。
從蘇浣的角度,能看到他鋒利流暢的下颌線,五官如雕琢過的山石般好看,隻是在雨夜中顯得清冷非常。
“謝炳,你怎麼會在這裡?”蘇浣問出口,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幾分尴尬,試圖緩和一二,“幸虧你來得及時,我沒帶傘,差點淋成落湯雞……”
“蘇浣。”謝炳打斷了她的話,輕聲喚着她的名字。
他眼眸沉沉如墨,濃密的睫羽下是翻騰不息,卻又壓抑到了極緻的情緒。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吧。”他沉聲問道,對自己來此的原因隻字不提。
許是羅羨逸在從中作梗……蘇浣合理地猜測。
兩人朝東南方向走去,謝炳還是像往昔一樣放緩了步調。
他站在蘇浣的左側,傘面傾斜,大雨打濕了他的左肩。
蘇浣瞧見,知道他是照顧自己,往他身邊擠了擠。
反倒是謝炳一改常态,不動聲色地往左側挪了幾厘米。
蘇浣隻覺得今日的謝炳異常沉默,氣壓微低。
她暗自瞥了好幾眼,心中腹诽。
謝炳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這一切。
蘇浣住的旅館并不遠,謝炳把她送上了台階。
她站在檐下,并未進屋,神色糾結地望着他。
好半晌,她說道:“謝炳,我明天就回雁華市了。”
可謝炳的臉上卻并未如她所料一般出現笑意。
他就這樣安靜地伫立在滂沱大雨中,眸色沉靜如水,薄唇微抿,未發一言。
雨滴濺落在地上,打濕了他的鞋,他的周身纏繞着若有若無的霧氣,襯得他恍如谪仙,仿若遠在天邊。
謝炳緊握着傘柄,最終隻是意味不明地道了句。
“蘇浣,再見。”
蘇浣啞然,片刻後隻好擡起手揮了揮,悻悻回道:“謝炳,再見。”
她見到謝炳點了點頭,而後像是毫不留戀般繼續向前走去。
她逐漸隻能望見他颀長的背影,明明是那樣矜貴優雅的人,竟莫名顯得有幾分孤單和蕭瑟。
蘇浣心裡出現沒來由的不安,花了些許力氣才克制住自己追上去的沖動。
沒關系的,明天就能再見到他。
她這樣安慰自己。
那背影最終一點點被吞沒在雨夜中。
——
次日上午,從西臨市到雁華市的航班剛一落地,蘇浣就匆匆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劉姐,我已經從西臨市回來了,我先回家一趟,下午再回律所。」
她先給律所的合夥人劉薇發了個消息報備。
蘇浣手指輕滑,重新打開了好幾次微信。
可她和謝炳的聊天頁面,依舊沒有任何新動靜。
「謝炳,我是明天早上8點20的飛機,我看還有餘票,要一起走嗎?」
「謝炳,我沒等到你,先自己回雁華市了。」
「你回來了和我說一聲吧。」
整整一夜,謝炳都未曾回她任何消息。
蘇浣心頭的不安更加濃烈,她迅速打車回了阖樂園。
可剛打開家門,她就徹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