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還是一片豔陽高照,晚上卻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瓦片上悉悉索索的,屋頂積流順着屋檐的雨鍊落下,吵醒了早已安睡的嶽時雨。
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還是掩蓋不了屋外雨聲。
她摸索着找到手機一看,才淩晨一點不到。
被吵到完全清醒,她能再次睡過去,可就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
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了,不僅因為雨聲,還因為比雨聲更震耳欲聾的肚子呼噜噜打鼓聲。
一場壽宴不過三五個小時,她演完心機私生女,演熱情小太陽,人設還沒調整過來就被迫又演拜金撈女。
這就算了,連飯也沒讓她吃飽,也不知道這個點還能找到吃的嗎?
她跟宋北洛住在宋家老宅裡一處改建過的院子,外表古樸内裡新中式風格,為了照顧他們年輕人的生活習慣,看着古色古香,其實家用電器一應俱全。
有廚房的地方就會有吃的,起碼直覺是這麼告訴她的。
宋北洛的卧室就在嶽時雨隔壁,為了不吵醒他,她特意連拖鞋也沒穿,踮着腳尖摸着牆邊往廚房去。
路過客廳時,電視屏幕幾乎無聲地閃爍着,一隻熊貓站在樹杈上蹭背撓癢,唰一下不見了,噢,樹丫子斷了掉地上了。
又是《動物世界》。
她扒着梅花紋镂空屏風偷看,結果客廳空無一人,隻有電視在變換着畫面。
還以為宋北洛沒睡,這麼看估計是忘記關電視了。
借着電視若有若無的聲音,她大着膽子往廚房走去,一連開了五六個櫃門,終于在最角落的一個儲物櫃裡找到了泡面。
開水一沖,看着索然無味的泡面霎時變得香氣四溢,勾着她肚子裡的饞蟲湧動。
她一邊端着被灌滿熱水的泡面桶往客廳走,一邊被燙得龇牙咧嘴,才放下就見通往卧室的走廊牆邊倚着個高大人影,吓得她叼在嘴上的叉子掉在地上。
“還沒睡?”
她坐在客廳地毯上撿起叉子,回頭看向已經從牆邊起來,緩步往沙發處走的人,“宋北洛,你走路沒有聲音的嗎?”
宋北洛的黑藍色絲綢睡衣松垮垮挂在身上,坐在米白色沙發時尤其晃眼,短發細碎搭在額上,眼睑耷拉着,應她的那聲嗯有氣無力。
也不知是還沒睡,還是被她泡面的動靜吵醒了。
美男睡衣圖雖然香,但在饑腸辘辘下,還是沒她的泡面香。
她懶得再去廚房找筷子,抽了幾張紙巾把叉子一擦,呼噜呼噜開始吸溜起面條。
一陣風卷殘雲,泡面就隻剩下湯,她倚在沙發邊上吃飽喝足的模樣,引得宋北洛好奇發問:“《動物世界》就這麼下飯?”
嶽時雨單手撐在沙發邊緣站起,一晃眼就又把自己摔進沙發裡,長歎一聲:“下飯的不是《動物世界》,是吃飯就隻是單純的吃飯。”
她不喜應酬的最大原因,其實是因為人類把吃飯這件神聖的事,變得勾心鬥角。
辜負了辛苦種地的農民伯伯,也辜負了辛苦揮鍋鏟的廚師大叔。
怕宋北洛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她解釋道:“你看,《動物世界》裡的它們吃飯原因很純粹,因為想吃,因為想活下去。但——”
她還沒說完,宋北洛若有所思接過她的話。
“但人類的飯局,座上心思各異,看似在吃飯,其實吃飯就隻是一種襯托?”
“對!”
嶽時雨笑着看向宋北洛,發現對方也在看她,眸子裡閃爍着星辰點點,笑意不加隐藏,看得她臉頰不禁微微泛紅。
肯定是因為剛才泡面吃急了,給她燙的!
有點尴尬,她拿過遙控器調大音量,企圖掩蓋她心跳莫名加速的事實。宋北洛也沒再繼續說話,把目光放回電視上。
電視上,聖誕島紅蟹媽媽一鉗子一個小紅蟹往嘴裡送,半透明的小紅蟹看上去像是草莓味的□□糖,配上旁白
——青春沒有售價,吾兒入口即化。
真是太地獄了!
她記得宋北洛之前看的《動物世界》,還是那個古早正常的版本。
這是自從跟她看了一次新版後,徹底愛上了?
動物世界同類相食是件很正常的事,宋家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聖誕島紅蟹?
那個白先生就是把宋北洛拆骨入腹的紅蟹媽媽?
嶽時雨盤腿坐着,懷裡抱着個抱枕,下巴搭在抱枕上,以自認為不會被發現的角度,偷偷側目看向宋北洛。
眉眼冷淡,面無表情,靠在沙發上的姿勢懶洋洋的,看不出喜怒。
“那個姓白的跟你說什麼了?”慵懶男聲蓋過旁白,被她精準捕捉到。
原來晚上在連廊那會兒是裝沒認出,他其實早就知道跟她說話的人是誰。
她本來也沒想瞞着宋北洛,隻是想等回京市了再跟他說,既然他主動點破,那她也直說就是了。
“他說他是你舅舅,砸錢讓我監視你,讓我把有關天狼科技的消息賣給他。”
宋北洛斜瞥着她,“你答應了?”
嶽時雨義正言辭:“當然沒有!我的雇主隻有你和顧衡,再多一個,我不成三姓家奴了?”
看着宋北洛因為她的話輕笑一聲,更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反應。
“有錢不賺王八蛋,其實你可以答應他。”
嶽時雨:“???”
可以但是沒必要,做人還是得有點節操。
“說起來,”她坐直身子,疑惑道,“宋爺爺為什麼會覺得,你接管天狼科技是因為我?”
宋北洛收回眼神,繼續盯着電視看,不鹹不淡道:“本來就是因為你。”
“嗯?”
心髒突然像是漏了一拍,她把抱枕一扔,跪坐在宋北洛身旁,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膽子,居然雙手固定着宋北洛的雙頰,強迫他轉頭看向自己。
“怎麼就因為我了?”
宋北洛扯開她的手,玩味一笑,“開個玩笑,這就玩不起了?”
嶽時雨冷哼一聲,狗男人,害她差點就心動了。
“你才玩不起!哪有人用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看着她炸毛,宋北洛擡起給她順毛的手被她一把揮開,解釋道:“這麼說吧,你是原因的一部分。”
“那另外的部分是什麼?”
宋北洛抿了抿嘴唇,笑意變得淡了些,“我是個音樂制作人,你知道吧?這段時間,我一首歌都寫不出來了,像是突然被上天拿走天賦,對着音符文字時,腦子裡隻剩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