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洛輕蹭的動作停住，在一聲輕歎後肩頭一輕，嶽時雨看着他頭擡起，目光直直與她相接，眸中盡是欲言又止的掙紮。

“而是我媽臨終前，我答應過她，要盡力照顧好鄰居家的夏阿姨和夏萱然。因為我媽病得最重的時候，連醫生都在勸我們放棄，隻有夏阿姨願意借錢給我們治病。”

“所以，”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你願意無條件借錢給夏萱然，也是因為這個？”

所以當初答應她的包養，不是因為喜歡夏萱然到極緻。

而是因為不忍看夏萱然承受喪母之痛，也為了報恩。

宋北洛嘴角一勾，無奈點頭，“不然你一直以為我喜歡她？我隻當她是個想不明白事，還被夏阿姨寵壞了的妹妹！”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還真是生生浪費了彼此五年。

不過以當時唐家的情況，她不可能不跑。

夏萱然的事情雖然說開了，但不影響她繼續犟嘴，“你沒那種想法，可她有。說不定就是她愛而不得，因愛生恨。”

“我真恨不得把你WIFI給關了，平時少看點有的沒的！”

宋北洛雙臂一緊，報複似的收緊環住她腰的力道，與她緊貼，“她有那種想法，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宋家二少爺這個身份！”

見她嘴巴一扁，怕她還有誤解，隻能繼續耐心解釋。

“夏阿姨後續的療養費用不低，要不是住的是穆家的療養院，光靠她那點工資哪負擔得起？夏萱然這人，看親情比看愛情重要百倍。”

嶽時雨一怔，這種不擇手段的時候，她也有過。

一邊做着自己萬分鄙夷的事情，隻為了報複，一邊磋磨着良心，隻恨自己有。

明明最先做壞事的，不是她。

她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最後也是她承受了所有罵名。

宋北洛再次把腦袋搭在她肩上，耳邊的話音低落，“那種失去母親的感覺，真的很痛。”

“我懂。”她頓了頓，“宋北洛，你有好好長大，真是太好了。”

那種感覺，她真的懂。

因為她也有過。

思緒飄散，腦中大部分景象經過時間的洗禮，早已變得模糊不清。

可她永遠也忘不了某些瞬間，唐哲背着光看不清臉上表情，俯視着隻有五歲的唐今玥，語氣平淡地告訴她，母親舒卿在車禍中去世的事。

那是一年的最後一天，京市氣象局一連發了好幾次降溫預警。

那天确實很冷，冷到才五歲的她，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唐哲的态度。她隻記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就連腦子也是。

唐哲告訴她，舒卿常開的那輛白色保時捷，在去往市區給她買蛋糕的路上，被因地面結冰，來不及刹車的泥頭車撞上。

車禍現場一片血肉模糊，不是她這個小孩子能看的。

所以她也失去了見母親最後一面的資格。

她不願相信，可站在舒卿的靈堂，每個見她的人都讓她節哀。

那時才五歲的她，甚至不懂“節哀”是什麼意思。

而作為父親的唐哲，不僅沒有給過她一個安慰的擁抱，甚至在看她時眸光冷漠得如同陌生人。

她大抵是明白唐哲冷漠的原因。

因為如果不是她鬧着要吃蛋糕，舒卿何必頂着惡劣天氣出門。她失去母親的同時，唐哲也失去了妻子。

舒卿去世一年後，唐今玥沒有拒絕唐哲娶趙瑰莉，也沒拒絕唐今珏和唐今璇搶走了唐哲的所以關心。

全是因為内疚。

折磨她的，不止是舒卿車禍去世的事，還有唐哲對她的冷漠。

但她知道，這是她活該。

這種折磨，持續到唐今玥十八歲生日那天。

她從來不會主動去找唐哲，隻要唐哲沒停了她的信用卡。那天她站在唐哲的書房門口，原本是想跟他說自己高考後準備搬出去住。

可還未敲響房門，就讓她聽到唐哲和趙瑰莉的對話。

趙瑰莉怒氣沖沖道：“唐哲，今珏已經十八了，你就打算讓他當你一輩子的繼子嗎？他可是你親兒子！”

連面對初戀，唐哲還是那副冷淡态度。

“今珏高考結束後，我已經安排好他出國讀書的學校。唐家早晚是他的，繼子不繼子的，有這麼重要嗎？”

趙瑰莉嗤笑回答：“不重要？當初我幫你找我那個遠房表哥，買舒卿命的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會讓今珏和今璇進唐家的！”

“他們的名字已經在族譜上了，還不夠嗎？”

唐哲怒吼：“舒卿的事，你給我閉死你那張嘴，千萬不能讓今玥聽見。她馬上要成年可以接管舒卿的遺産了，讓她知道舒卿死得不明不白，到嘴的鴨子就飛了！”

很可惜，她唐今玥就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

二人的對話，讓才十八歲的她頭皮發麻，連手指的顫抖都控制不住。唐哲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她心寒。

唐哲語氣緩了緩，“瑰莉，你對今玥和今璇的區别我看在眼裡。因為愛你，我可以視若無睹。但今玥往後是要代表唐家聯姻的，你這麼放縱她，哪家能看得上她？”

原來趙瑰莉從前的縱容，是對她的慢性毒藥；唐哲對她的嚴苛也不僅是因為恨，而是不想一件用來聯姻的商品，最後砸在自己手裡。

原來錯的不是她，壞人也不是她，她才是這個家裡最大的大傻子。

唐哲害了她母親，搶了母親留給她的遺産，還想用她的婚姻為自己牟利？

乖是可以裝的，那壞也是可以演的。

她唐今玥就讓他們看看，混世纨绔該是怎麼樣的！

她賭沒人會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果不其然，傍晚不到，唐哲和趙瑰莉就帶着一雙兒女出門應酬，獨獨把她留在家裡，也給了她第一次探索唐哲書房的機會。

這次冒險還真讓她翻到了點什麼，高興得她在MAX一連喝了16個shot。

那天後來是個什麼情況，她已經記不清。隻記得自己是在邵倩的卧房醒來的。邵倩說她去個洗手間的功夫就不見了，還是顧衡在街邊撿到她，然後送來的邵家。

可她總覺得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但就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阿玥。”

“嗯？”

宋北洛突然冒出的一聲，讓嶽時雨思緒回籠。

她才發現二人抱得有些過于暧昧，因為他就站在她雙腿中間，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把她腦袋往頸邊按，耳畔的兩道心跳聲漸漸同頻，是那種同樣的快。

男聲低沉，“你也有好好長大，真是太好了……”

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居然還真乖乖松開。

面前人的眼眶紅了大半，在他眸子中的她也一樣，雙眼紅紅的。

她捧着宋北洛的臉，雙唇在他額間落下輕巧一吻。

算是他主動解釋的回禮。

最近她總在想從前，她自認自己不是個輕易後悔的人。尤其是在處理唐家這件事上，她落子無悔。

唯獨面對宋北洛，她總覺得從前說的太少，想的太多。

見他沒睜開眼，低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陰影，她雙手攬在他頸後，以鼻尖為筆，描繪着他優越的五官。

劍眉很好看，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