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潛入金水公司時，情況可以用直轉急下來形容，突然的暴露和瘋魔的吞噬獸就足夠稽查局忙碌。

所以等姜寒煙想起來可以去臨時待過一會兒的辦公室再查看一下時，那隻埋頭苦幹的貓精早就不見了蹤影。

對此，他們都沒有多少意外，隻以為她跟其他員工一樣，因為他們的打草驚蛇而被迫化為了灰霧。

之後的調查中，他們沒能查出這隻貓精的身份，但因為潛意識裡已經默認她已經離世，之前的種種哪怕對方參與其中，他們也沒辦法再追究什麼，所以稽查局把這件事抛在了腦後，沒有再過多糾結。

姜寒煙和阿墨這兩隻短暫接觸過對方的精怪也在日常忙碌中逐漸忘記了她的存在。

直到三天前。

拿着側寫師根據吞噬獸描述不斷修改确認後給出的幾張側寫，稽查局動作迅速地查到了嫌疑人們的信息，并從公安那般調取了不少監控。

“楊泰，也就是加油站襲擊沐秋學院的羊頭人，根據調查，他是銀臨市雲澤縣雙嶺岙村人，于二十年前就已經登記死亡，享年68歲，根據我局調查，楊家一直以養羊為生，楊泰死亡當天正和往常一樣，去到羊圈裡觀察羊群情況，卻不慎跌倒，從而死亡。

那時還流行土葬，又因村鎮裡管理不嚴，他的屍身就沒有火化，而是依照當地傳統下葬。我局同志跟随當地民警一起去到楊家，希望能征得其家人同意開墳檢查一下，卻不想楊家五口人在楊泰頭七那日就已經死亡，請諸位查看一下剛發下來的報告。”

莊朗作為這次與稽查局合作的刑警大隊隊長，不過幾個月時間，看上去卻像是蒼老了十歲不止。

這起案件涉及範圍實在太廣，十數家石油公司被卷入其中，還挖出了好幾條人口拐賣的暗線，還有不少像器官販賣，黑心工廠等問題，總之都是給那天道之女賺快錢的手段。

上頭領導們明裡暗裡地施壓了幾次，鬧的公安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高強度加班。

其實大部分領導都還算正常，不外乎是希望他們能以最快的時間調查清楚，早日将兇手抓捕歸案，還社會以安甯，非要說私心的話，頂多就是希望他們能給力一點，最好能在精怪們之前破案，展示一下人類的厲害而已。

但就是有那麼幾個糟心領導躲在這裡頭渾水摸魚，在明知道到了稽查局手裡的案子就不可能不查的情況下，還跟瘋了一樣的希望公安能配合着将案子壓下。

莊朗剛收到消息的時候都懵了，之前查封金水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大小官員因此落馬，這幾個藏得深的不想辦法下船，竟然還不顧後果的要保下那幕後之人？

對方是救過他們的命嗎？？

莊朗粗暴地揉了揉發酸的眼窩，強行止住腦子裡一想起這些破事就忍不住的吐槽欲，對着大屏上新放出來的照片，繼續說道：

“因為是夏天死亡，楊泰家人傷心之餘打算早早給楊泰下葬，免得屍體停放太久而造成損傷。但就在楊泰頭七這天，村民發現楊家剩餘的五口人均死于家中。

這些是從雲澤縣調出的結案報告和一些現場照片。楊家五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臉上神情也格外安詳，從屍檢報告看，五人均是自殺。

因為死亡人數過多，且村民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看到楊泰複活并前往家中的身影，所以雲澤縣的同志們在當時也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調查此事。

楊泰一家是雙嶺岙村土生土長的居民，根據調查，他們性子和善，平日裡也與人為善，從沒與人結過仇，最多也隻是鄰居間鬧點小矛盾，并不足以成為殺人動機。不論是從哪個方面看，楊家一案都沒有他殺的可能性，也就因此結了案。”

“至于村民們一再表示的楊泰複活，”莊朗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奇怪，“我局技術部門同事能确定楊泰的墓在這些年并沒有被打開過，但前不久開墳後，我們發現裡面并沒有楊泰的屍體，反而是一頭羊的屍骨。

因為此案特殊，所以我們猜測當年楊泰摔死隻是假象，實際上他可能是被不知名精怪盜取了肉身，然後改名換姓隐匿在人界。”

謝安鶴看了看照片上經過時間腐化，最後隻剩下骨頭的羊屍體，微微合上眼臉，在腦海裡快速檢索稽查局記載的與靈魂有關的精怪天賦和人界術法，

直到額頭上青筋再次暴起，他才不甘地睜開眼睛，邊等待着眼前因用腦過度而出現的陣陣黑影褪去，邊緩慢說道：

“靈魂是極其特殊的存在，兩界與之有關的能力寥寥無幾，除了像取副局那樣在得天獨厚的運道下偶然習得外，就隻有從靈界那些奇詭的靈境裡帶出來的密法和禁術會涉及。”

在場衆人聽罷，不約而同地将視線轉到靈界送來的，關于柳樹族前少主的調查。

村民楊泰變成精怪楊泰的原因不言而喻。

“真不敢想，他們竟然在二十年前就悄悄蟄伏在我們身邊了嗎？”

帶有懼怕情緒的呢喃自角落傳來，随後又響起幾道憤憤不平的聲音。

“不知道這些年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惡事，看吞噬族說的，他們身上那些好不了的改造都是楊泰幹的，他一個精怪到底從哪裡學來的，那些儀器設備可不是随便學學就會用的，肯定有人教他們！”

“吃裡扒外的人奸！”

姜寒煙點了點那幾張羊屍骨照片，冷聲道：

“楊泰算不上是正經精怪，他應當隻是隻在人界僥幸開了靈智的肉羊，在這靈力稀薄的人界，他沒辦法化形，更難以覺醒天賦能力，卻偏偏清晰地了解養殖肉羊的命運。

所以等柳望泫用禁術幫他奪取了楊泰的身體後，他才會選擇殺光楊家五口人……并且一直極度憎惡人類。”

說到最後，姜寒煙聲音又冷了幾分，她想起了慘死的金水高層，以及那個惡心的制作人肉餃子的食品工廠。

季渡離看着手裡沐秋學生的口供，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嘶啞，

“羊頭虎爪焦鷹翅，胸腔内裡全是蛇，剖膛開腹不見血，他恐怕連自己這具身體也厭惡得不行，渾身上下改造的不見一點人類模樣。”

這頭話音剛落，孔青衍就忍不住輕嘲道，“但他在這裡依舊是一個人類的身份存在，而且是一個以養殖肉羊為生的人類。”

這份調查報告後頭附着好些證據，其中一個就是從那個倒黴的沐秋小隊隊長的長劍上提取出來指紋，也是因此，稽查局通過指紋比對順利調查出這些信息。

并通過人臉識别技術抓捕有楊泰出沒的監控視頻，試圖以此挖出那死死藏匿的天道之女。

沒想到天道之女還沒有什麼眉目，倒是讓姜寒煙眼尖地看見了那抹特殊的灰藍色。

這貓精和當初見到時一樣，還是沒能将頭上的耳朵順利收回去，配上她那瘦瘦小小的身形和有些蒼白的臉龐，看起來像是哪家營養不良的小可憐。

孔青衍作為大族裡被嬌養大的大少爺，倒真沒見過混得這樣慘的精怪，一時間忍不住面露同情。

隻是看着看着，他突然揚起眉毛，不解道：“這路上每一個瞧見貓精的人類怎麼都好像沒瞧見她那對耳朵一般？他們都不會害怕嗎？”

在人界待久了的姜寒煙倒是比他更懂一些人界事物，她邊捧着龍族特質的提神咖啡，邊回答道：

“他們人類有許多人愛這樣打扮，有時候你還能瞧見帶尾巴的，或者眼睛一藍一綠，他們瞧見的多了，自然就以為她這對耳朵也是假的。”

不過這隻貓精在那天道之女的團隊裡的定位奇怪得很。

不論是稽查局調查到的信息裡，還是那些配合側寫師繪制出自己所牢記于心的犯罪人員的吞噬獸們嘴裡，都沒有一丁點這隻貓精的身影，似乎她就是個誤入金水的無辜精怪。

可如果說她真的無辜，偏偏在整個金水公司都被天道之女狠心舍棄的情況下，這隻看起來狀态不佳的貓精卻安然無恙。

思來想去，最後他們拍闆由姜寒煙負責去跟蹤這隻奇怪的貓精，再調遣一支稽查小隊從旁協助，和烏鴉那邊一樣的跟蹤辦法。

姜寒煙沒有因為對方看起來似乎資質平庸得連連化形都化不好而輕視她，反而格外小心地吃了變形丸，又佩戴了隐匿氣息的法寶，這才去到那貓精周圍。

顯然她還沒忘記金水那次不足半天就被發現的卧底活動。

這麼跟了三天，姜寒煙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