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神色平靜,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
不管是刺目無比的鮮血,還是早已遍體鱗傷的老師,她都已經見怪不怪。因為她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縱然連日以來見到的都是這相似的畫面,可當沙涅斯老師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一切時,還是忍不住呼吸一滞,别過頭去。
而身為學生的幾人更是直接呆愣在了原地。掩飾不住的驚愕竟然同時出現在他們臉上,就連前幾年見過殺戮和鮮血的塞缪都垂下眼睫,不忍再擡頭。
倒是嵇瑤的臉色還能算得上是正常,之前在道術學院的時候,她就時常陪着老師們出去做法事,見過的血腥場面比這要多得多。
什麼七竅流血都算是溫和的,更有甚者,她念經書的時候都不敢擡頭細看,最後隻能被老師丢到一邊折金元寶。
狄娅老師轉過臉來,仔細地觀察着四人臉上的表情。
惋惜有之,震驚亦有之,可唯獨沒有,她最不想看見的,因為畏懼而産生的退縮。
她在心中暗自點頭,要不是實在不得已,她也不願意讓學生去幹這樣危險的事情。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也隻好向着被選中的幾人和盤托出:“你們也看見了,塞洛斯的大陣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攻擊。”
“相信你們應該也有所察覺,這幾年來,不管是塞洛斯異常的天氣,還是精靈族這一次力量的異化,都在證明一件事。”
“那就是,塞洛斯正在遭遇自兩百年前那場大戰以來最大最嚴重的一場危機。”
“相信各位也都清楚,塞洛斯是兩百年前那場大戰孕育出來的碩果,塞洛斯是各族握手言和的産物。”
四人都沉默不語,沒有比他們這一代更清楚塞洛斯意義的人了,從進入塞洛斯那一天開始,他們接受的第一觀念就是“和平”
狄娅老師加重語氣,字字句句都擲地有聲, “塞洛斯是和平本身。”
“一旦塞洛斯因為遭受攻擊而四分五裂,帶來的必将是疊起的戰火,和無盡的死亡。”
嵇瑤想起了她來塞洛斯上的第一節課,早在那個時候,她就聽狄娅老師強調過“塞洛斯在,和平就在”。
這句話在她腦中停留了很久,在逐漸了解到那場大戰所發生的一切之後,她也能逐漸領悟“和平”對各族有多麼重要。
其餘三人的表情更是有不同程度的動容。
費多巴想起了之前族中的長輩曾經說過,如果說矮人的機械傀儡是那場大戰留下來的勳章,那麼系數進入塞洛斯的年輕一代就是戰後新生的另一枚勳章。
面容蒼老的矮人長發垂地,明明他的身體已經衰竭,可他看向費多巴的眼神卻依舊充滿希望,不曾暗淡半分。
而塞洛斯對于塞缪的意義也自然不言而喻,塞洛斯接納了被純血精靈歧視的非純血精靈,隻有在塞洛斯,他才真正有可能實現自己執念一生的理想。
這也是狄娅老師選擇他們的原因,他們都是願意為塞洛斯赴湯蹈火的人。
室内,陣法發出幽幽的光芒,微冷的空氣流淌在衆人之間,隻剩下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
狄娅老師暗含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學生,剛想要繼續開口,就聽見身後的陣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轟!
是敵襲!
他們還沒來的及反應,一直呆在陣法旁邊閉目假寐的老師就猛地睜開眼睛,暗紫色長發的女巫一下子奪過手邊的魔杖,猛地向下一杵!
法陣觸地的巨大悶響回蕩在室内,一個小型的六芒星法陣眨眼間就在她染血的巫師袍下成型。
女巫單膝跪地,将自身所有的力量都壓在了那根魔杖上,她咬緊牙關,額間的冷汗涔涔而下,連原本姣好的面容都因太多用力而微微抽搐。
有了她法力的注入,那法陣的光芒越發明亮,學院大陣的輪廓也一點點恢複原本的清晰。
狄娅一驚,連忙回頭。她将魔杖緊握在胸前,張口吐出一連串的晦澀咒語。
四人面面相觑,盡管不了解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能隐約猜到大概,沙涅斯老師也跟着狄娅老師一起向前疾走了幾步,精靈拿出長弓,深吸了一口氣,就要向法陣中心射去。
精靈族内有一種箭法,使用這種箭法射出的箭矢可以跨越時空、無懼術法限制,但是這種箭法,依靠的不是精靈的箭術和力量,
而是精靈自己的血肉精氣。
所以這種箭法也根本不需要箭矢,精靈血肉自成利箭。
沙涅斯握緊長弓,剛要将尚且還帶着血痕的手指搭上弓弦,就被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的塞缪制住了動作。
他轉頭看過去的刹那間,塞缪就取出了自己的長弓,向着沙涅斯老師剛才對準的方向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箭。
沙涅斯老師神情驚愕,即使作為老師,他也一直不清楚塞缪的上限在哪裡,也從來沒有看見塞缪的箭法如此鋒芒畢露過。
可細細看去,精靈神色堅毅,握住長弓的白皙雙手在法陣下反射着瑩白的微光,長發也随着疾射出去的一箭微微蕩漾,在地上投射出微不可察的陰影。
沙涅斯的喉頭微微滞澀,他分明是才進塞洛斯沒兩年,卻願意為塞洛斯做到這種地步……
這一箭威力無窮,箭矢尾端的光甫一消失在法陣中央,法陣就肉眼可見地變得穩固了許多,連細微之處地輪廓都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嵇瑤靜立在狄娅老師身後,仔細觀察着眼前的一切。
沒想到狄娅老師卻突然轉過頭來,問她道:“你有沒有辦法遠程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