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個女巫打扮的小姑娘那一手神秘莫測的巫術,他更是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韋爾蒙怎麼樣,也不關烏爾達林的事情,隻是他畢竟是烏爾達林的精靈,自己身為族長,照顧和庇護轄下的精靈本就是責任範圍之内的事情。
但是這種責任,卻并不包括為他們父子得罪塞洛斯學院,要是能輕而易舉地把這四個都留在烏爾達林,他倒也不介意自己手上多幾條命。
可顯然這四位不是能輕而易舉留下的,到時候非但不能拿“意外”當成借口,就連自己的身體都會在打鬥中被波及,受到嚴重的損傷,反而得不償失。
拿定主意之後,族長又在臉上堆砌起狀似驚訝的表情,“怎麼會呢?”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幾步,釋放力量後感受了一下石碑處傳來的反饋。
精靈和精靈之間是會産生共鳴的,不管是死是活,是純血還是非純血,就算不能發揮出共鳴的力量,但是最起碼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族長沒有想到塞缪作為純血精靈竟然願意釋放出自己的力量去感應一個非純血精靈的屍體所在,要知道,純血精靈最讨厭和非純血精靈有接觸,連目光的交彙都會下意識排斥,更遑論浪費自己的力量幹這種事情。
不過族長轉念一想,也就很快釋然了。
塞缪畢竟是禾玉親手養大的精靈,後面還一個人跑到塞洛斯學院去了,他本以為幾年前的精靈隻是說說而已,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真的痛恨這種成見,甚至不惜用自己身體的力量去親自打破。
他本以為就算發現事情有蹊跷也是等那名女巫釋放完法術之後的事情了,到那個時候,他還可以向塞洛斯學院方面讨個說法,就算韋爾蒙有罪,也不至于掘開人家的墳墓。
可是棋差一招,他的計劃落空了。
塞缪這樣做,族長的路子就全部被堵死了。
不過也沒什麼所謂,他本來也不想跟這幫人起沖突,族長流露出帶着歉意的眼神,“這就是韋爾蒙的墳墓所在,塞缪你也知道,精靈的軀體會逐漸消散,最終化為虛無的,對吧?”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還不忘拿當年的往事刺塞缪,好讓精靈一貫冷淡的面容出現裂縫。他畢竟是一族之長,就算是純血精靈,這樣咄咄逼人也讓他感到強烈的不适。
誰知道塞缪卻沒有因為這件事出現任何的情緒波動,隻是冷笑出聲,
精靈在死去之後,身軀的确會消弭在天地之間,不留下一點痕迹。
可是這是需要時間的,韋爾蒙才死了多久?就算身軀早已消弭,也不可能一點氣息都不留下。
塞缪的能量反饋不會出錯,那就隻能說明: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這塊石碑之下,一直都是空無一物的狀态。
族長對這件事情的态度已經很明了了,他不想觸怒塞洛斯學院,更不想出賣自己的族人,讓他們順利發現事情的真相。
這樣看來……嵇瑤冷靜地思考着,在那間樹屋之内,很有可能發生了什麼相當不得了的事情,才會讓族長這樣去幫着掩瞞。
因為這件事情,不僅僅關乎韋爾蒙和他的父親,更有可能關乎着烏爾達林之内的所有精靈。
所以,硬碰硬是完全行不通的,萬一族長被激怒,不惜花大代價也要将他們留在烏爾達林,他們就算再怎麼強大,可終究隻有四個人,根本抵擋不了那麼多精靈的共鳴技。
嵇瑤在心下歎了口氣,隻能走這條路賭一把了。
她蓦然上前,向着族長露出了一個堪稱頑劣的笑容,“相信族長您也知道,我們是要回學院交差的,倒不如各退一步。”
嵇瑤特地咬重了“交差”兩個字,希望族長能領會她的意思。
旁邊的達格納和塞缪一齊投來疑惑的視線,他們沒有太懂嵇瑤的意思,但是族長閱曆豐富,不知道跟多少不同種族的人打過交道,怎麼可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精靈臉上的紋路都笑得皺起,倒顯得真心實意多了。像是生怕她反悔一般,忙道:“是是,這哪裡是你們能處理的事情,還是回學校好好跟老師說說吧。”
嵇瑤作為難狀,“可是,我們空手回去,難免……”
族長連連點頭,像是真心實意為她考慮一樣,“說得也是,那你們把這個帶上,就能跟老師交差了。”
說着,他翻開手章,是第一次見面,他向着四人展示過的那一株藤蔓。
精靈以手作刃,将那一支近似枯萎的藤蔓系數割下,遞給嵇瑤。
“這是韋爾蒙的本名藤蔓,你們帶着這個回去,沒有老師會苛責你們的。”
精靈蒼老的面容上是堪稱慈祥的柔和,像極了為家中小輩殚精竭慮的長輩。
嵇瑤接過那一株藤蔓,感應到袖袋中的符咒亮起,才颔首道謝:“實在是太感謝您了,我們這就回塞洛斯交差。感謝烏爾達林的傾囊相助。”
女巫彎下腰,向面前的精靈緻禮。
其餘三人不明白為什麼嵇瑤突然轉變了态度,但是本着對嵇瑤的信任,即使不能突然開始扮演起“為了給學校交差放棄原則”的學生”的角色,但是保持沉默站在一邊,他們還是可以做得很好的。
族長并不想細究他們突然轉變态度的原因,是真也好是假也罷,這件事情就此揭過了就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個紅頭發的龍族少年載着三人向着塞洛斯的方向遠去,知道巨龍的氣息完全消失在烏爾達林中,他才斂眸轉身,重新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嵇瑤端坐在巨龍背上,心中默默掐算着距離,知道遠遠飛出精靈的感知範圍之後,才隔空傳音給達格納,讓巨龍找一塊地方降落。
他們降落在這片山谷最高的崖峰之上。
四人圍成一圈,沒有人開口詢問嵇瑤這樣做的用意,更沒有人覺得她是真的要放棄。
果然,嵇瑤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一株好不容易才敲詐來的藤蔓,枯黃的枝條毫無生氣地陳列在女巫攤開的手心之上,一張符紙卻在這時從她的袖袋中飛出,落在這藤蔓之上。
泛黃的紙張懸浮在藤蔓之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化,符紙上朱砂的紅色越發鮮豔,恍若欲滴的鮮血。
那符紙吸收夠了藤蔓上的氣息,竟直接騰空而起,繞着四人飛了一圈之後就停在了他們的正前方,像是在指引着什麼。
達格納遲疑地問:“瑤瑤……我們現在還回塞洛斯嗎?”
他們所處的崖峰幾乎是這一片最高的山巅,罡風呼嘯而過,将嵇瑤的頭發系數揚起。
女巫漆黑的長發在這月色下獵獵作響,嵇瑤轉過頭,暗色的眼瞳在這一刹那幾乎燦若星辰,
她擡手指着符咒漂浮的方向,
“不,我們直接去找韋爾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