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那燕尾服就那麼金貴嗎?都多闆正了還熨”蘇明夏對他突如其來的精緻有些疑惑和不解。
蘇明夏,是方銘洲的發小,同樣也是富家子弟,明盛貿易有限公司老闆的大公子,他下面還有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妹妹,他這個妹妹可不簡單。
他妹妹對方銘洲有點意思,但是礙于自己哥哥的情面也不好太明顯,于是每次都不了了之。
“有人來看我演出,他第一次來看,我自然要好好準備。”他那一改往日的認真,勾起了蘇明夏的好奇
“你的票不會是給那個人留的吧?”
“對啊!”方銘洲坦白道,這可勾起了蘇明夏的八卦之火
“誰啊?男的女的?哪個系?叫什麼?多高啊?有戲嗎?”蘇明夏如雨點般密集的問題接踵而至
“就是那天陳齊航說的那個,男的,學法的,忘了?”他和陳齊航的事也牽扯到蘇明夏,所以當時陳齊航來找他時,他第一時間跟蘇明夏說了。
隻不過他們兩人的事,不好再牽扯其他人,蘇明夏沒多管。
他皺着眉思考一瞬
“奧~,他啊,你不是最近剛認識嗎?還特意給人留前排的票,我就沒見過你給你以前那些前女友前男友留票,怎麼?對人有意思啊?”
蘇明夏剛開個頭,他就忍不住,叽裡呱啦的沖他吐苦水
“我對人有意思,人對我沒意思啊,天天熱臉貼冷屁股的,發消息是一條不帶回的。我長這麼大就沒人敢給我擺臉色,他是第一個,我哼哧哼哧在學校門口等好幾天才等着,以前都是别人等我,都是人家上趕着攀附我,現在一遇上他,就反過來了。老蘇你懂那種落差嗎?是真難受啊!”方銘洲跟個怨婦一般說着自己的種種遭遇,蘇明夏也幫不上他,隻能試圖共情。
“我懂我懂。”當然肯定無法共情。
“你說我做這些去接近他,讨好他,萬一最後什麼也得不到怎麼辦?”他突然開始擔憂
“那你就權當交朋友,你這幾天沒發現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沒發現你不發脾氣了嗎?就是他給你擺臉子,冷落你的時候,你沒動手對吧!你以前可是一句話不如意就掰斷人手指的,這次竟然不生氣,你沒發現嗎?”蘇明夏聽他的語氣隻是抱怨,不是暴躁。
方銘洲聽了,沉着眉思索,好像确實如此,不過他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是出于目的才去認識他。
因為有目的,有利益在,所以不生氣。
“哎,老蘇,我跟你說啊……”蘇明夏可不想聽他抱怨,拿着松香就走,方銘洲急切地追在他身後繼續說。
不知怎的,方銘洲對晚上的演出莫名有了些緊張感,以前的他演出最多就彩排幾遍,服裝從不細心的熨燙,不管觀衆席有沒有熟人都是如此。
但是這個剛認識不到半月的人悄悄改變了他十幾年的懶散,久違的認真整理服裝,上一次這樣認真還是他七歲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時候,那一場他特别認真可迎接他的是爸爸的一句“不夠好”。
後來他每次演出總能想起這句話,他的信心從未被父親拾起過,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習慣了父親對他的不滿意,到底是他做的不夠好還是父親望子成龍的期待值太高,他不确定到底是怎樣的,他覺得父親也是愛自己的吧!應該是。
代林從未聽過音樂會,他平常沒有課的空閑時間會去圖書館看法律或犯罪心理學,民事糾紛的書籍,也會去憑身份證入内的法院看公開庭審,晚上偶爾會去小酒吧喝點酒嗨皮嗨皮。
音樂會這種場合,如果不是方銘洲邀請他,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去這種高雅,藝術氛圍濃厚,熏陶直達靈魂的地方。
雖然他沒看過音樂會,但基本的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他提前去花店買了一束花,不知道方銘洲喜歡什麼花就買了上次他買的同款滿天星,不過這次是一大束。
代林吃了點東西就抱着花在學校門口等車,沒一會兒,那輛熟悉的卡宴停在他面前。
自打他坐上車,方銘洲就不斷發消息問他,坐上車了沒有,到哪了……可能是怕他遲到吧!
劇院離航大不算近,走了二十多分鐘才到。
代林抱着花,低聲念出牌子上的字
“柯蘭迪歌劇院”
以前他隻聽人說起過還從沒來過,這是第一次。
劇院裡人很多,他伴着嘈雜的聲音按照票上的樓層和劇廳位置找到了地方,然後檢票,抱着花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進到劇廳,耳邊有不斷的瑣屑的說話聲。這個劇廳地方不大但很華麗,絲絨質的複古深紅色帷幕墜在木地闆舞台兩側低調又極盡奢華,舞台上有提前擺放好的鋼琴,座位和很多琴譜架看似擺放得毫無章法實則有條不紊。
代林向四周看去,零零散散的觀衆不算多,看來他來得還算早,手機在口袋裡嗡嗡振動,是方銘洲打來的。
“沒想到你來得還挺早的,我在後台做妝造了,再等一會就開始了”
“嗯,謝謝你邀請我,對了,你是第幾個出場?”
“我當然是壓軸,可别等急了”
“不會的,祝你的演出圓滿成功。”
“謝謝”方銘洲嘴角微微上揚,還有些小激動,聽到他的祝願有些意外的開心,以前不管誰祝他演出順利他都沒有這種感覺,現在一個這樣的人出于禮貌說的不過再平常的話讓他的心裡出現了不一樣的波瀾。
挂斷電話後沒多久觀衆陸陸續續坐滿了整個劇場,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傳出
“各位觀衆,演出馬上開始,請您入座欣賞”代林把手機放進口袋乖乖等待演出開始,一會兒一個戴着眼鏡高個子的年輕主持人上台
“親愛的觀衆朋友們,歡迎你們的到來,演出正式開始,我是今天的主持人……”
悠揚的音樂緩緩流淌将整個劇場淹沒,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包括代林,這打破了他對西洋樂極度統一整齊的刻闆印象。
音樂洗滌靈魂這句話是不假的,放下平常生活中的長期緊張去享受自由的姿态,給精神一個緩和的時間,然後更好的去面對人生的羁旅。
一曲終還有些意猶未盡,好在沒停止太久,下一曲立馬接過音樂會的接力棒繼續為觀衆服務。
代林從舒緩的狀态中抽離出來,掏出手機看一眼,七點四十,馬上方銘洲就要上場了,他揉揉眼睛打起精神來。
“接下來請欣賞由中央音樂學院校樂團帶來的《月光奏鳴曲》,首席鋼琴方銘洲,首席小提琴蘇明夏”
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這首曲子是貝多芬的名作,很出名,代林也略知一二,他越發期待方銘洲的演奏了。
方銘洲和其他演奏者上台,代林不用太費勁就找到了他的身影,他太優越了。
一襲隆重的黑色燕尾服帖的貼在他精健的身軀上,襯得他像皇室貴族優雅的王子。
方銘洲一上台就看向代林,看他精神還不錯應該不讨厭西洋樂吧!他一身未退的稚嫩,看上去既天真又單純跟個小孩似的。
方銘洲突然很享受這種感覺,就是跟代林相處的感覺,不說話看着他就夠了。
現場燈光漸漸暗了,一束月白從上空灑下,大片的光落到他的黑色鋼琴,他的黑色燕尾服和他的身上,纖細修長的手指在黑白鍵上靈活舞動,輕緩悠揚的音樂在他指尖流洩出來,那一刻他在台上閃閃發光,代林呆呆的望着熠熠生輝的方銘洲。
原來他在自己的領域也是蠻有魅力的。
第一樂章結束燈光大亮,方銘洲擡頭對上他清澈的眼睛,就是一刹那。
他慌了,趕緊轉移視線,不知該看哪裡才好。
好像太陽的一束光穿過層層雲霧落到他心上,仿佛隻剩下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了。
心跳聲在某一瞬重疊,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