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分鐘,方銘洲就安靜下來。
呆呆的坐在地毯上看着廚房門口冰箱旁邊兔籠裡的兔子。
周楠把他每日吃的藥拿出來擺到茶幾上,撕下便簽寫好備注放到藥瓶下壓着。
然後趁着他安靜下來,把他喝的酒瓶摔的杯子都打掃了,讓一片狼藉變幹淨。
做完這一切,他就靜靜的坐在沙發上,陪着地上的方銘洲,不久後他就會清醒過來,也有可能進入抑郁狀态。總之,要等他好一點之後才能離開。
周楠想多了解了解方銘洲,好對症下藥,可這富家子弟的事豈是他一個醫生能打聽的。
那年方銘洲的父親方世昌去明心理療所尋求私人醫生,當時沒有一個人敢接這個病人,隻有他站出來了,沒有寬宏大愛的原因,隻是因為給錢多。
但是要求二十四小時随叫随到,為了還房貸他答應下,可情況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許多。
第一次去他家裡,剛進門就看見了滿地的玻璃碎片,看見了躺在碎片中的方銘洲,他身上沾着血。
那是他第一次見方銘洲。
沒過多久,方銘洲清醒過來,垂着眼睑看不出他是什麼表情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
“就我這副樣子,我爸都不管我,我身邊除了蘇明夏,哪個不是避而遠之,我不想給别人添麻煩,要不你别管我了,早晚都得死。”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很現實,很清醒,仿佛他是個累贅,對身邊的人來說就是負擔。
周楠清楚他這是抑郁狀态,也不是要死要活的抑郁,就是緩沖,緩沖狀态不會太久,應該一會就恢複正常狀态。
“銘洲啊,你可千萬别這麼想,你跟别人不一樣,你一直很好,你彈了一手好鋼琴,懂金融,會投資,能做生意,長得也不錯,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他把方銘洲所有的優點都挑出來 ,不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一無是處。
“他們……我現在都沒找到他們,我媽媽就是被他們害死的,我……我想去找我媽媽。”
“你媽媽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的,她想你好好生活,開開心心的。不要再這麼消極了。”
“我……最讨厭……毒品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房子裡格外乍耳。
毒品,周楠不禁猜測他媽媽是不是因為毒品而死,可這跟他一個醫生關系并不大。
方銘洲那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孔上,有着寒冰一般的冷冽之色,忽然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自負神色。
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銘洲啊,你媽媽還等着你為她伸張正義呢,人生不能枉度。”周楠看他狀态見好,盤算一下差不多也該走了。
方銘洲低着頭緩了一會,擡頭看向他,眼睛裡冒着血絲。
“周醫生,我沒事了,你走吧,謝謝你收拾了我摔的杯子。”方銘洲歎了口氣,撐着地闆站起身來。
“要不要給你叫個外賣,你不能不吃飯知道嗎,身體最重要。”周楠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藥箱,看着他千叮咛萬囑咐
他很清楚方銘洲的身體情況。
他日常服用的藥中有奧氮平,這種藥會在身體裡堆積激素,也就是會讓人發胖。
方銘洲是校樂團的首席鋼琴,演出頗多,為了上台呈現最完美的狀态,他嚴格管理自己的形象,于是體重一上漲,他就立馬斷糖斷碳,去健身,平常飲食也是以素食,低脂為主。
形象是好了,可他的身體并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不用了,我自己随便做點,你忙去吧。”方銘洲沖着兔子走去
“那我走了。”
周楠剛走一步停住轉身跟他說
“其實你的病是在好轉的,你已經一個半月沒發病了,這次發作隻摔了個杯子,以前一發作整個客廳都得大換血,你已經慢慢可以控制自己了,千萬别放棄,可以試着找個情感寄托,但是不管是人還是物件都不要使用暴力,記住了嗎?”
周楠臨走前還是和往常一樣不放心的囑咐道。
“我知道了,放心吧。”方銘洲還是和每次一樣的回答
周楠看着蹲在兔籠前喂兔子的方銘洲,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一定要吃飯。”聲音同關門聲一起落下,偌大的房子又陷入寂靜。
方銘洲拿着小水蘿蔔喂兔子,看着兔子的三瓣嘴唇一動一動的,他的嘴角上揚,唇邊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真是個傻兔子,剛才被我吓成那樣,你現在還能吃得下去我喂的東西,你就不怕我給你下毒嗎 ?”
這隻兔子不僅不怕 ,吃完他手裡的蘿蔔還攀着他的手指嗅他手裡的味道
“你怎麼能那麼相信我呢,一點疑心都沒有嗎?”
他好像是在問兔子,又好像在問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