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陳燃在有喻蘭舟氣息的房間裡仔細嗅聞着枕頭,覺得自己的香氣和喻蘭舟的香氣還是不一樣。
空空大大的别墅二樓,隻剩下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想她的人。
陳燃一盞盞關掉等待的燈,心髒有梗着的疼,有擔憂的疼。
她在想,回去後,喻蘭舟會聽到喻寄枝怎麼評論自己呢?
兩個人會不會約定,什麼時候就徹底把自己抛棄。
會不會自己明天就被喻蘭舟抛棄。
陳燃打開卧室的投影儀,看着劇中人的悲歡,眼睛在沒開燈的夜晚黑亮亮的,淚水和氣息融流在一起,混合交雜着淌在枕頭上。
忽然聽到樓下有聲音,聽起來不像是阿姨的動靜。
陳燃的心一緊。
别墅的安保系統很好,所以應該不會是其他什麼人。
下床開門沖到走廊間,看見了正邁着台階一步步走上來的喻蘭舟。
内搭是白色襯衫,外面是黑色的西裝套裝裙,細細的黑色腰帶束住她緊緻的腰身,眉眼清白深邃。
那麼漂亮,那麼叫人心動。
“您怎麼來了,不是說不來的嗎……”她的語氣裡有欣喜有震驚,走過去勾着喻蘭舟的食指往屋裡帶,一切的悲傷情緒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隻化為一種情感:她在今晚好想她,以至于見到她時很想哭泣。
“和你做了約定。”
挨了喻寄枝那一巴掌後,喻蘭舟看着鏡子裡留下印痕的臉,猶豫了片刻,還是給陳燃發去了消息。
她不想這個樣子出現在陳燃眼前。
但轉而,好像便能想象出陳燃一個人蜷縮在什麼地方可憐巴巴地想她的樣子。于是便冰敷了好久,直到巴掌的痕迹消失了,才來找她。
喻蘭舟親了親她的額頭,嘴唇帶着外面的風雨的濕潤涼意,問:“吃飯了嗎?”阿姨說陳燃做了好多菜等待着自己。
“沒有。”陳燃搖着頭,又問,“您呢?沒吃的話我現在給您做。”
又用了“您”。
現在這個字莫名地令喻蘭舟有些難過了。
她自己吃不吃倒是沒什麼,可她不想陳燃旅途回來後餓一整晚肚子,于是便說:“讓阿姨把你晚上做的菜熱一熱吧。”
“熱過的菜不好吃。”
喻蘭舟神情認真地說:“你做的菜怎麼會不好吃。”
陳燃鼻子一酸,她想不通,天底下怎麼會有喻蘭舟這樣心軟的金主,放低自己高高的姿态來哄金絲雀的金主。
難怪自己要死在她身上呢。
陳燃柔柔地答:“好。”
喻蘭舟見投影亮着,問:“在看什麼?”
“《克洛伊》,”陳燃牽住她的手問,“你看過嗎?”
喻蘭舟注視向畫面,電影正播放到兩個人從酒店出來,坐在出租車裡的場景。
“看過。”她點點頭。
“那你怎麼看待克洛伊?”
“記不太清楚了,許久之前看的了,忘了情節。”
“克洛伊的一生,就是遇見凱瑟琳,然後短暫絢爛地燃燒。”陳燃扯住喻蘭舟的手腕,輕輕落下一個吻,“與其平淡活着,我也願意這樣燃燒。在凱瑟琳的心上烙下一道疤。”
“我不是凱瑟琳,你也不是克洛伊。”喻蘭舟雖然說自己已經記不清楚電影的情節,卻依然安慰說,“我們的軌迹不會與她們相同。”
“對。”陳燃雙臂擡高,環抱着她的頸,“我們不會與她們相同。”
十幾歲時,陳燃很讨厭等待。她的時間忙着上課,忙着兼職,忙着寫歌,忙着奔跑,不會去用來等待和期盼着任何人。
她還很有目的性,最怕一場空。考試付出努力後要看到成果,如果同誰的來往多一些,那肯定是要從她們那裡得到些什麼的。她一直怕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時間精力,到頭來卻一無所獲。
但如果等待和盼望的對象是喻蘭舟的話,她就不怕了,也不會抱怨。
隻會慶幸,有接近她的機會,哪怕隻是一分,一秒。
她拉着喻蘭舟走到别墅裡自己的錄音室門前,對她說:“你推門看看。”
喻蘭舟伸手,一整屋她喜歡的粉劍蘭高高低低簇滿室,桌上擺着一個粉色禮盒。
陳燃用目光引着她去拆封。
喻蘭舟抽解絲綢帶子的時候陳燃就那樣盈滿笑意地看着她,笑容中仿佛包裹着無盡的愛。
禮盒打開後,幾隻仿生蝴蝶從劍蘭花兒中飛了出來。
中間托着一個U盤,喻蘭舟拿起來看了看。
陳燃從她手中接過U盤插在電腦上,片刻後,一首華美如同月光般的曲子流淌在空間内。
陳燃的聲音在間奏中輕緩,她溫柔看着喻蘭舟,說:“這是第一首,名字叫愛人。這裡還有22首,都是寫給您的。”
此前喻蘭舟曾說過期待。如今所聽到的,超乎期待,等于顫動。
她笑容淺淡,擁抱住陳燃,說:“謝謝。”
陳燃沒有把自己準備的東西當成什麼寶物一樣,她明白喻蘭舟什麼都不缺。
“難以被打動”是喻蘭舟身上的特質。
陳燃在擁抱中眼神看着桌上的另一個盒子,嗓音微啞說:“還有一些。”
喻蘭舟打開另一個木盒,裡面呈着的是一根指揮棒。
黑檀木的手柄,棒杆的材質是碳纖維的,極為輕盈。
她在陳燃期待的目光中将指揮棒握持在手中,如一把銀光畢現的出鞘利刃。
“還有還有。”陳燃牽着她的手往更裡面走,接着一一打開那些精緻的盒子。
喻蘭舟有些懷疑陳燃是不是把珠寶店搬回了家。
桌面上鋪滿了價值不菲的胸針和耳飾。
她有些無奈,笑着問陳燃:“為什麼給我買這麼多?”
“因為喜歡你。”
喻蘭舟戴這些首飾時非常漂亮。本身她是清貴的人,冷得像羽化的仙,很難接近。但一戴上這些佩飾,就變得稍微不那麼鋒利一些了,陳燃能存些把她拉下凡塵共飨人世晨露的幻覺。
“還有。”
長木桌的最裡面,有陳燃最想獻給她的禮物,項鍊和戒指。
陳燃始終不敢問之前自己送給她的那條項鍊如今處于何地。
所以她又送了喻蘭舟一條新的項鍊,既然之前在蘇黎世的那一晚喻蘭舟疊戴了兩條項鍊,那會不會有一天,就順手,真的就順手,把自己送的項鍊給戴上呢。
海瑞溫斯頓的定制項鍊,沒有鑲太多的鑽。
它不喧賓奪主的,哪怕隻被喻蘭舟疊戴過一次,也就算完成了它的使命。
鑽戒是同品牌水滴形切工的,訂婚時常用,對戒。自己那隻被自己藏了起來。
陳燃小心翼翼而又滿是得寸進尺地問她:“我能給你戴下戒指嗎?就戴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喻蘭舟點點頭,伸出手。
接着便看到陳燃取出戒指,用極為正式的、鄭重的、一生僅有一次般的目光為她戴在中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