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夫的眼淚順勢而下，他這輩子無依無靠，從小孤苦伶仃的長大。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自己喜歡的人。

因為自己的怯懦，沒能和她走到一起。

但是能夠親眼看着她的女兒長大成人，甚至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他也死而無憾，對得起江姑娘母親的在天之靈了。

村長磕完頭，目光轉向葉半青。

她的眼睛含着淚光，裡面是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

“葉姑娘，你們要怎麼懲罰我，我都認。但是能不能求求您給我女兒找一個好人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我女兒、和汪大夫沒有一點關系。”

村長泣不成聲，“我女兒才三歲，她什麼也不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除了我沒有别的親人，求您找個好人家收養她吧……”

她情緒過于激動，并沒有注意到葉半青說的話，直到葉半青又重複了一遍。

“村長，和我同行的人中有梵天坊的弟子，他說并不是所有犯錯的人都要趕盡殺絕，如果您是真心改過，可以去做一些善事來償還自己犯過的錯。您的女兒也可以在梵天坊外門修行，不會受到任何不公平待遇，更不會受到歧視。”

村長擡起臉，眼角的細紋慢慢舒展開，眼裡驚訝和驚喜輪番交替，“真的嗎……”

“不過這一切都要建立在您是真心悔過的基礎之上。不然的話，很有可能會遭到反噬。”段衡補充。

“我願意償還我的罪過，我這三年來過的實在是煎熬，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兒，現在女兒有一個好去處，我才能夠放心。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劉仁瘋了一樣想要提高自己的修為去梵天坊拜師學藝……原來梵天坊不是全都是壞人……”

段衡拿出一張紙，“既然這樣，我就禀明師父了。村長，我這裡需要你填寫一下你的詳細信息。”

*

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葉半青問汪大夫，“您知道秦修士和元修士家的具體位置嗎？”

汪大夫微微眯眼，思緒回到十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他們一行六人來到這個村莊的時候，整個村莊就像一個亂葬崗。到處都是倒塌的房屋和燒焦的屍體，甚至沒有下腳的地方。

六個散修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把所有的屍體通通安葬到了村子的南面，當作整個村子的公墓。往後十年裡，再有任何人去世，也都是葬在那裡。

汪大夫将情況告訴葉半青後，葉半青垂下眸子。

想要找到秦小圓曾經的家談何容易，整個村子都已經徹底改頭換面，連名字都改掉了。更何況秦修士和元修士死在黑霧宗，沒有在這個村子裡留下任何東西。

秦小圓想要葬在家鄉，但何處是家鄉？

“汪大夫，能帶我們去一趟嗎？”

葉半青問。

村長已經填寫好了信息，一張十分窄小的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無處不見村長的真心悔過。

段衡将瓦罐全部收集起來，走出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癟着嘴喊娘親。村長把她抱在懷裡哄。

他們一行人自覺退出這間屋子，留給她們母女二人空間。

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有些微微亮了，葉半青剛看一眼天空，就聽到了系統播報。

【檢測到宿主使用醒神丹使六人村村長恢複意識，積分加一。】

【目前積分負七十九，請宿主在二十一天内将積分提升至正數，否則将被系統抹殺！】

葉半青：“……”

搞半天才加一分，死系統你不要太摳門了！

外面的空氣有些涼，葉半青裹了裹自己薄薄的衣衫，詢問，“我們是現在去公墓還是稍作休息再去？”

段衡一身熱血，“休息什麼，我們皮糙肉厚，平時修煉一宿都是常事！”

葉半青看向墨愆。

沉默對視片刻，她意識到自己完全是多此一舉。

以墨愆的身體情況，多走兩步路不會讓他死的更快，休息一會也并不會讓他多活幾分鐘。

似乎讀懂了葉半青的内心OS，墨愆的沉默中還夾雜着一絲哀怨——為什麼還沒等我回答就轉過頭了？

當然，葉半青晃了晃腦子，絕對是自己想多了。

墨愆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心理活動？

“公墓在村子最南邊，一直走就能走過去，老頭子我就不陪你們一起去了。”

葉半青沒有強求，能夠讓秦姑娘安息就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她原本就沒有想過讓汪大夫再跑一趟。

囑咐汪大夫好好照看村長，葉半青三人便轉身踏出這個院子。

周遭似乎沒有了來時那般安靜，葉半青隐約聽到了公雞打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