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绮雨帶着陳大少爺走了一路,順帶着把他手裡沒撕巴幾口的面包偷摸着吃完了,這才到了停車庫的門口。
“裡面太黑了,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把車開出來。”她這麼說着,正要往前走,被對方喊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陳意祯說,“我幫你打手電。”他把自己手機上的電筒調出來。
“行,”越绮雨點點頭,“那你注意點别摔着了……慢點走這兒有個緩沖帶……”她抓了對方的手腕,感覺他的皮膚有點燙,在車庫吹來的陣陣陰風裡溫熱得很,于是忍不住往下捉他的手掌,把人緊緊地牽住了。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越绮雨一面走,一面說:“你的手好熱。”
陳意祯經她這一握,跟在蒸籠裡坐了一遭沒什麼區别,熱氣萦繞在頭頂,腦袋暈暈乎乎的,靜默半天隻呼出一口氣來,什麼都沒說。
越绮雨牽着他走了幾分鐘,在車庫最裡頭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機車。牆柱上開着應急燈,黑金色的奧古斯塔在幽弱的燈暈裡暗光流動,像一匹凜冽的戰馬。陳意祯沒有坐過機車,圍着它繞了半圈,誇它漂亮。
越绮雨挑了挑眉,把自己的頭盔給他仔細地戴上,又瞄了眼停在旁邊的經紀人的川崎,順手把座位上的頭盔拿給自己戴了。她騎上小奧,套上手套,把後座朝陳大少爺一拍,示意他落座。
陳意祯小心翼翼地跨上後座,手不知道往哪放,有些無措。片刻後,越大小姐的聲音傳過來:
“抱着我。”
過了一會兒,腰上傳來輕微的束縛感,越绮雨的臉頰上顯出點不無私心的淺笑。那雙柳條似的手輕輕環住她了。她插上鑰匙,一手捏住離合,另一隻手往車把一摁,車身發出憤怒的咆哮,在寂靜的車庫回蕩。身後的人驚叫一聲,被發動機的聲音吓着了。越绮雨聽得爽快,心情極好,又扭頭喊:
“抱穩了。”
剛說完,便擰了油門,車身震慫一刹,身後的人本能地抱緊了她的腰腹。伴随着一陣虎嘯般的聲浪,機車逆着烈風沖出車庫,電光般閃進迷離的夜色中。
大約行駛了五六分鐘,車子開出了基地,開上了通往市中心的高速路。這段高速路不長,尾段有兩條路都能到陳意祯家——一條是離陳氏公館較近的常規路,另一條是會繞點遠但風景獨特的濱江路。越绮雨放緩了車速,問身後的大少爺要不要去兜風。
“如果你想去兜風順便再看看江景的話,我們就走右邊那個出口。”
身後的人猶豫了一會兒,揪了揪她的衣服,“你帶我去看看江吧。我們不下車去,就在車上看。”
“行。”越绮雨從右邊的出口下了道,不一會兒就開上了濱江路。
夜晚的江邊安甯靜谧,霓虹燈投影在水面,蕩漾着,像一副缤紛的油畫。車開得慢了,把微風送到兩個人的臉上。一切都是溫柔的。天上的星淡淡的,像夜神的淚斑。
越绮雨一邊開車,一邊欣賞着江濱的風景,見身後的人不說話,便透過後視鏡瞧他。陳意祯偏着頭也在看風景,隻是愣愣的,似乎有點失神。
“感覺如何?”越绮雨問他,“你第一次坐機車吧?”
陳意祯回了神,沖她點頭,默默地說:“從小到大沒坐過這個,嗯……感覺很……特别。”
越绮雨聽他說話溫溫吞吞的,猜測他有些不适應,便問道:“你頭暈不暈?”
陳意祯羞赧地支吾:“一、一點點。”
越绮雨柔聲地提醒:“暈的話就趴在我背上休息下,我們還有一會兒就到你家了。”她說完以後,又把速度再放慢些,想讓他好受點。
後背傳來一點重量,她微揚唇角,心間漫過一絲愉悅。車子又開了會兒,她不禁問起他今天參加那場訂婚典禮的感受來。
“感覺很幸福呢,”陳意祯笑着,“兩個相愛的人走到了一起,隻是在旁邊看着我也覺得很幸福。”
越绮雨看着路況,笑了笑:“是嗎?那真是恭喜他們啦。”過了半晌,她感覺自己衣角被拉了拉,聽見背後的人默默地問:
“绮雨覺得……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呢?”
“喜歡?”越绮雨想了想,自然地說,“喜歡就是想對他好啰。”她的心裡對太多人裝了太多的喜歡,因此好像并不為這個問題感到過分的苦惱。陳意祯也是她喜歡的對象,這點她再清楚不過。隻是這樣的喜歡究竟到了哪種程度,她一直找不到答案——或者說她回避去找這個答案。
“那愛呢?”陳意祯追問着。
“愛?”越绮雨重複着這個字眼,心裡卻迷茫了。
“愛的話可能……可能是想對他更好呗。”
她遇到了真正的難題。一個荒唐的念頭蹿進她的腦海: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會愛?
怎麼可能。她拒絕思考這個問題。她反問起對方來:
“那你覺得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啊?”
“我……我也說不上來……”陳大少爺不自覺地捏緊她的衣角,很認真地思考着,“但是我覺得喜歡和愛會讓人很想哭。”
越绮雨有些驚疑:“是麼……”
“嗯……”陳意祯默默道,“不僅自己想哭,要是做了旁觀的人,大概也會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