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枝沒說話,指指左肩上的繃帶,底下可是血淋淋挨了一刀。
威風嗎?
挨打換的。
曲尋雁露出不明覺厲的眼神,也學着她的模樣拍肩膀。
葉枝點點頭。
曲尋雁更開心了:“我願意成為您的左膀右臂!”
……
葉枝拿起小勺,狂挖海膽刺身。
*
那天晚上,葉枝做了個夢。
虛無的混沌中,莫冬青一襲青衫,笑着摘下京劇臉譜。
他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琉璃玉般的小臂,腕上環包合金護甲。
他身後還有更多人影,都模糊得看不清楚。
巨龍吐出紅色的火舌,扭曲的空間形成結界,空氣布滿金粉碎屑。
火舌穿入他的身體。
絕望蔓延開來。
而後,夢境陷入長久的黑暗,葉枝感到仿佛生長出藤蔓,将她死死困在其中。
……
睜開眼時,鬧鈴已經響過頭了,葉枝啪的按停,坐起時腰酸背痛。
不過奇怪的是,肩膀一點也不疼了。
葉枝舉起左臂,不疼;掄一掄胳膊,不疼。
再跳個海帶舞,還是不疼。
她忙拆開肩頭的繃帶,發現傷口奇迹般消失了,衣服下皮膚光潔如新,連一點疤痕都看不到。
最近發生的怪事太多了。
先是遇見聲稱不是僞人的貓頭鷹,誘騙加入俱樂部,而後認識一堆牛鬼蛇神。
上一次中藍環章魚的毒,是祝扶桑用積點救了命。
這一次呢?
總不可能是自己有超強的愈合能力吧?
在這個時代,基因編輯技術仍是倫理禁止的,實驗研究早就叫停,技術層面幾乎停滞。
葉枝怎麼也想不通。
鬼使神差下,她擡起信環打電話給佟局長,主動申請前往H區協助調查。
佟局長很輕松便批準了。
昨晚那案子極大提高了D區警衛司的聲望,她巴不得葉枝再多管點閑事。
太陽懸挂高空,紅得像夢中那條巨龍的舌尖。
葉枝乘車到H區看守所時,大郝正在培訓實習生。他看到葉枝來了,忙收回全息幻燈片,笑臉迎了過來。
大郝訝異道:“你的肩膀沒事了?”
“問題不大。”葉枝報以一個爽朗的笑容,同時出示上級蓋章的審訊證。
大郝很痛快:“沒問題,去吧!”
葉枝走進審訊室,接了杯水。
她年紀不大,卻格外喜歡熱水,尤其是泡玉米須茶包的,能讓生活有種平靜的瘋感。
兩個警員将莫冬青押到審訊室,把他在台子上拷好,退到房間角落。
莫冬青仍然面色慘白,整個人毫無生氣,狹長的丹鳳眼中布滿紅血絲。
葉枝在他對面坐下,先沉默着盯他看一會兒,他毫無反應。
“如果不從實坦白,刑期可能會很長。”
“我無所謂。”莫冬青面無表情。
葉枝仍不完全相信:“你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僞人?”
“我認識他很多年了。”莫冬青頓了頓,仿佛在狠狠咬牙,“我确定他不是僞人,這是實話。”
葉枝追問:“怎麼确定的?”
莫冬青沉默。
就好像火舌已穿透他的身體,他再吐不出一個字。
“那你一開始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後廚?”
莫冬青露出蒼白的微笑:“我不喜歡别人侵犯私人領地,警察也不行。”
“後廚算私人領地?”葉枝不可思議。
“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當然算。‘莫須有’是我的身體,你們進去,相當于剖開我的胃,在胃酸裡遊泳,我消化不了。”
很奇特的比喻,像是邊打架邊報菜名的人能說出來的。
葉枝啞然失笑:“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莫冬青的表情好像在說,再多的就無可奉告了。
葉枝沉吟許久。
她拿起莫冬青的檔案記錄,發現這個人的檔案少得出奇,框中标了三個字“出家人”。
原來是個武僧?還是個長發飄飄,吃牛油辣鍋的武僧!
在兩人僵持不下之時,大郝突然闖進審訊室,急急忙忙的。
“76号嫌犯莫冬青,你可以走了。”
所有警察震驚到臉頰抽搐。
唯有莫冬青眼睛都沒眨一下。
大郝見狀,補充解釋:“上級要求放人,說是影響不好。”
葉枝知道,這不符合常理。
她更知道,上級的腦回路更不合常理。
可她無權插手H區的案子,更無法改變上級的決定。
說起來,最階級分明、弱肉強食的地方不是俱樂部——而是這個社會。
在H區警衛司登記完,出來時已是正午,日光在灰藍的天空中若隐若現。
葉枝雙手插入兜中,即将入冬,風越發涼了。
這一天是新塔隆的法定節假日“下元和平節”,全體公職人員會放半天假。
節假日三倍工資,存款月光的可憐蟲們争着輪班,葉枝下午就不用上班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七面骰的顔色變淺了。
像是有什麼從中抽走了一般。
葉枝這才想起,這周俱樂部的時長還沒有完成。
她握緊七面骰,輕車熟路,心裡想着要去俱樂部,随便拐過一個路口,就真的來到了那條街。
進入俱樂部後,剛進入走廊,她就碰到了熟人。
葉枝大吃一驚,這白衣飄飄的長發美男,不是莫冬青是誰!
隻見莫冬青靠在牆邊,悠悠搖着他那把扇子。
“這年頭,犯罪的成本真低啊,三百積點就能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