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使啞術,而是撕了塊倒地人的袖子充作抹布塞了教主的口,省得他繼續煽動本就不穩的民心。
……
彩虹峽谷内,願不聞靠在沙丘等待青葵公主采藥歸來。
果如夜昙公主所說,青葵公主坐在一隻火紅遮天的神鳥上降臨拯救他們。慢慢穩穩将青葵放下,随即變化為人,二位娉婷女子蓋住烈日當頭,宛若菩薩下凡沖他溫婉或俏皮一笑。
他指向還在狂歡跳舞的小隊軍士,道:“謝謝公主……我沒事……先救他們……”
青葵這才看到軍士們因血河散發瘋之恐怖場景。這東西她也受過,因己為花靈,隻是困在夢魇中痛苦卻不會狀若癫狂。普通人族卻是會在思緒痛苦中肢體亂舞,直到力竭吐血而亡。
人太多了,僅剩的一點太平花根本不夠救助十數人。青葵急向慢慢道:“慢慢,能否揪出一個那旋風裡的人?”
夜昙留下的旋風團中還有被卷得七葷八素的赤月使俘虜。慢慢化作原形飛進風團拽了一個神智還算清醒的出來,那人撲倒不斷嘔吐,已經快被折騰死了:“謝謝謝謝放我……我錯了!我什麼都說!”
青葵直問:“這血河散除了太平花可還有其他解藥?他們幾個時辰會力竭而亡?”
赤月使邊吐邊答:“沒有……神君是從沉淵界血河真水得來靈感,研制出的絕佳毒藥……除了太平花無藥可解。時辰……”
他擡頭望日,粗略估算道:“還有一,一柱香…”
“一柱香?!”願不聞傷口劇痛,喉嚨也被刀尖刮過似的焦渴劇痛:“蒼茫大漠,怎麼找到足夠的解藥!”
青葵:“我可和慢慢一道。你且告訴我,這生于太平道的太平異花根莖究竟在何處?”
赤月使:“其實……其實太平花叢就在彩虹峽谷的背後……”
慢慢打斷:“那還等什麼!我們去摘花!”
“不行,”赤月使,“你們……你們不了解這花的來曆。它不是易得之物。”
青葵:“前因後果事無巨細,都說來我聽。回朝之後我會請奏父皇為你減刑。”
赤月使神色一振,勉強坐起不吐了。
“多謝,多謝公主!若這事您問其他人還真不一定知道……”
太平花乃是這些年從天而下忽臨世間的一株花。其隻在太州平州交界大漠太平道彩虹峽谷背後生長。因數量稀少,又可解人間百毒,被奉為人界第一奇花。醫家兵家乃至皇家都願以高價收買,大漠邊緣商賈平民原都對它趨之若鹜,多少人前仆後繼進入這詭異大漠摘花,可成功者卻寥寥無幾。
隻因這大漠旋風不斷,葬身半道者有之;彩虹峽谷更是無風也起沙,又葬送一波探險之人;最後這更要命的,是這滋養太平花的異水……
或許該道:忽臨世間的并非花株,而是這異水。那水通體泛金,誰也不知來曆,自成一道小溪穿過彩虹峽谷背後,無論多少烈日酷暑黃沙漫天也耗不盡、遮不住它。太平花便由這水滋養長大,生在黃土上、金溪中,也不知汲取了什麼養料,每株花也如每滴水,風吹沙漫屹立不改形容。
若要折花,必觸異水;若觸異水,全身便腐蝕融化……是以摘花者都以性命相搏,萬金一株,一條命換全家一世榮華。
“公主有所不知,我們神君以那金水為引,研制出毒物半邊日,便是,便是以它控制我們……”
赤月使撸起袖子,展現一道猙獰傷疤:“也不能算全部控制,有些許反骨的會被喂下那削弱了些藥性的藥粉。若是真心順服,則無需如此。我剛入教時質疑神君教義為何與天下傳言的神君大相徑庭,便被喂下這藥……每三日需服用解藥,不然便會像這樣融化愈合再融化,或者被腐蝕到屍骨無存……而腐蝕時若常人接觸我們皮膚,便會立刻毒發身亡。”
願不聞舌挢不下,又驚又懼:“這,這到底是神藥還是毒藥!為何朝中對這些事半分不曉!倘若知曉摘得花枝需以血肉作台,陛下一定會下令根除此花,再也不許上貢!”
赤月使竟慘淡一笑:“您看。您不正說出了朝中不知曉這花真相的原因嗎。”
熙熙為利來,攘攘為利往。萬金一株,可解百毒,怎能不叫人趨之若鹜?逐利之人又怎會允許被人斷了這條财路?不就是以骨血作階嗎,多讓家丁、手下、幕僚,招募的死士去摘,總歸腐蝕融化的不會是自己!
青葵聽完已久久不言。一時萬般思緒湧入,包括這話中透露的些許與他們這趟走镖有關的信息。腐蝕,融化,于毒物中長出的聖花,金水,銀水,血河真水。天界,沉淵……
青葵含淚堅定道:“煩勞你指引我那條金水溪流以及太平花所在!”
慢慢:“青葵姐姐!不能去!我答應了昙昙要保護你!”
願不聞也急:“公主!夜昙公主已經為了解救臾本初和城守孤身犯險,您不能再去!讓末将去吧,末将雖受傷無用,可願作您采花的人梯,石階!”
“将軍您還不知嗎!”青葵拂袖甩開二人阻攔:“我與妹妹乃萬花之靈供養而成,并非普通人族!自該承擔這采花救人的宿命!你看看他們,他們沒有時間了!将軍您能保證身軀沉入金水腐蝕卻可把花帶出嗎?你不能,但是我能!”
“公主!”
赤月使匍匐着流淚,手臂疤痕突有一陣鑽心刺痛…他捂住複開始融化那處,凄慘叫道:“公主,我忘了今日正好是我的三日!我……”他想說,我要為您指路,但别靠近我,我身上正帶毒!
但他的話語已被痛楚蓋過,而青葵果斷抓住他手臂,将帶來的太平花粉悉數灑下!
赤月使道:“公主,您離我遠些!怎能把珍貴解藥用在我身上……”
它間接害死過許多人;差一點沒救成那神廟中的姑娘;最後一點本該敷于玄商君傷處,如今終于真真切切地在救助太平道處的人。
青葵道:“無論你無心或有意害過多少人,如今你在我面前隻是病患,隻是迷途知返的普通人而已。解藥隻有在能救人時,才稱得上珍貴。而并非有市無價之時!”
手臂上的毒藥觸碰到青葵手指,花靈之力護體她也感到陣陣刺痛。但她絕不松手,仍在做着救助敷藥以及包紮的醫者之術。心中的痛早勝過手上,隻因她這行為,以及這一決定,最對不起的便是與她痛感相連的昙兒!
“昙兒,原諒姐姐擅作主張……”
赤月使死裡逃生,仰倒在沙地為青葵慢慢指引通道。公主與神鳥相攜而往,願不聞如今和深恨的賊人躺在一起喘息遙望。
赤月使低聲道:“對不起。最開始我是被蒙騙,由村中選拔成了赤月使,還很是歡喜。後來…有了點疑心就種下這毒。再後來…便也習慣了作人趁手的刀,期盼于忠心數年,真會被提拔上天做那神仙。現在看來,這世上的神仙,還不如公主……不管是青葵公主,還是把我丢進旋風團的夜昙公主。”
願不聞:“并非如此。你所見到的神君是個假的。真正的玄商神君并不會像你的教主一般作惡,研制毒藥,控制人心。”
“真正的神君是什麼樣子?”
願不聞思索幾番。他其實沒見過神君幾次。宴席一觀,路途受過冷眼,之後便是魚目混珠的假人……
“我是個粗人。不知如何形容神君天資氣度。”
願不聞隻道:“我隻知他身上總有星辰。于暗夜之中,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