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後退,直到再看不見那茶香幽遠,綿長泛着乳花輕盈,飄在少典宵衣疑惑而難過的面容上。
但我不會恨您,父親。我隻是覺得,你我此生所求,永遠、永遠都不會有交疊之處了。
2
夜昙在殿外玩耍。
她翹起一隻腳,足尖點過磚石輕輕跳躍。雙手抓住裙擺,跳躍落下,便清脆地笑一聲。
“這遊戲還真有意思啊。”
慢慢在一旁翻起白眼:“昙昙,你多大了。還跟幾歲的娃娃似的,對着磚格跳過來,跳過去,看得我眼都花了。”
夜昙道:“眼花你就背過去嘛!或者去找你的三隻眼玩去。上次神識的故事還沒說完吧,說到哪裡來着?”
慢慢:“什麼我的三隻眼,我隻有兩隻眼好嗎!不過說到楊戬,昨天他還偷偷問我神君許諾的火鍋何時可以吃上。哮天犬都饞死啦!昙昙你有空問問神君啊,我很早就給他發請帖吃飯了,到現在還沒兌現,這不顯得我言而無信,面上無光嗎。”
夜昙一個轉身吓道:“有琴許的?那完了。沒戲。小沒的金算盤你是不是還沒跟他說到呢?咱們這位神君摳門的時候那可真是吃人不吐骨頭,搶了我的禮物還要把我人推出門外,還有之前送碧穹生辰禮,你知道他選什麼,選茶葉蛋的湯啊!遠的不說了,我那便宜姐夫張牙舞爪兇神惡煞,在有琴面前也隻能得個三分的利…唉我還沒說完呢你别飛啊,你真要把這些都告訴二郎神啊?别說是我說的,我…”
她沒站穩,之後一頭栽進夫君的懷抱裡。
夜昙頓時結巴了:“有琴?你…你這麼快就出來了啊。我還以為你要跟少典宵衣…呃我還以為你要氣得打雷,跟他決鬥一場呢。”
“你…沒聽到我說你壞話吧?”
結果玄商君隻是按着她的腦袋在胸前,緊緊擁住她。
“怎麼了你,他現在沒了修為,總不會還能教訓你吧?明明是他做錯,弄什麼神水差點把你痛死,還害了這麼多人…不行,我得進去罵罵他!”
她撸起袖子就要從夫君桎梏裡拔出來去罵人,手臂卻被夫君攥住。
長指一挑,羅紗滑下,夜昙藕段似的一截光潔小臂便全然露了出來。
夜昙忙要去遮:“你幹嘛光天化日的拽我袖子。你的蓬萊绛阙是不是在附近,到那再拽,走!”
少典有琴指腹擦過她左臂那一道極淺的疤痕。俯身短暫親吻。
“癢癢癢!這都好了多少年了。小時候嬷嬷劃的,本來就是道肉疤又不痛…現在更是基本上看不出來了。要說這澄清歸墟還是有好處的,給我重塑了不少身體,削淡了好多疤痕。真是禍兮福兮。”
夜昙說了一通,夫君還是一臉心疼欲絕的模樣,這讓她有些慌,也不說去蓬萊绛阙掀袖子的葷話了。反手拉住他道:“發生什麼事了,你别吓我呀有琴?”
少典有琴又把她圈進懷裡,不管此處來往是否有仙侍經過。
總歸他們不是天界的人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被那月光神水和血河散攻擊時,曾有過一個極可怕的幻夢。”
夜昙窸窸窣窣:“哦,我聽姐姐說了。都是心中最恐懼的事情沒有章法地出現攪擾神思,把你們網在黑暗裡。我正等着你什麼時候想說了告訴我呢。恐懼這件事吧,隻要分享,就會少一半。擇日不如撞日,你既然想起來了,那就現在說吧!”
“我夢見我被種下閉念錐後與你決戰,之後用劍劃傷了你,就在你這道原先的疤痕上。”
夜昙嗤笑,“這,這就算恐怖啦?劃傷,根本不疼啊。”
“…那刀上淬了毒。”
“哎呀,有毒就有解藥,沒事的。”
“是月光神水。也許還有星光神水。”
“…”
“然後你隻剩四日的壽命,便不願與我相認了。夜晚将危月燕歸還上天,而我當時正下界去探查你和青葵公主的過往,沒有看到…”
“有琴,你這是把你自己的閉口不言安在我身上了吧?我要是隻能活四天,我肯定要晃着你的頭讓你想起來我,然後每分每秒都跟你黏在一起!”
“唔,第二日你攻上天界,的确要我陪你三日。”
“…”
“我在這三日裡也沒有認出你。第三天夜晚,你給我額間的閉念錐加了個專屬的禁制。它更結實了。我更成了傻子。”
“不是吧,”夜昙偷偷捶他後背,“我怎麼這麼可憐,這麼忍辱負重?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破了禁制,追随你而去了。”
夜昙氣悶道:“少典空心,我看不用閉念錐和禁制,你也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