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櫻虛虛跪地,哭得那叫個情真意切如喪考妣。手指頭又要去拽嘲風滑溜溜的袖口,拽不住就往下抓腰,身子匍匐得更低了。周圍人的指責聲也就越大。都說這赫赫有名的沒大俠當街為難小女子。
嘲風:“你們瞎啊,到底是誰為難誰啊?!”
路人又說,那小女子這般懇求了,沒大俠又是行俠仗義的好手,答應她又有何妨!
“你們聽全了嗎就在這說?!”嘲風牙齒都咬出咯吱聲——若不是顧忌镖局的名聲會受牽連,他定要把這幫子雨後白日無事做在街上遊蕩嚼舌的飛禽們走獸們花草樹木們通通打趴下!
一邊躲開朱櫻揩他腰間油水的手,他一邊深吸一口氣,淡笑和藹哄騙:“單主,請起來吧。收人錢财替人消災,我答應你,我怎麼會不答應你呢?”
朱櫻:“嗚嗚……我不信。我若是放手,你定會跑了!”
嘲風:“那您想讓我怎麼證明呢?”
朱櫻哀哀道:“大俠就……就拖着我到門口,我看您進去便好……”
這單主是不是青樓派來招攬生意的啊?!
嘲風終于忍不了:“讓我拖着你是吧。好!”
他暴起青筋念訣,拖着這作妖的單主一道消失在街口。
圍觀指責的路人們對着這股着火似的黑煙呆呆張嘴。
“這沒大俠是不是把小女子拐走了?”
“聽說從前沒大俠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不知惱了會把這小女子拖入何處戕害!”
“天呐,太可怕啦!”
……
“阿嚏!”
名聲被連襟敗壞的玄商君同樣也在回镖局的路上打了個噴嚏。
這動靜自然被夜昙發現,沖他道:“怎麼了夫君,不舒服嗎?”
這一場染成千樹綠的夏日雨水别是讓身體還沒好透的夫君也染上風寒了。
少典有琴:“定是有人在背後辱罵于我。”
一旁的柳蓉道:“聞人是否還傷害過其他女子的心,老闆娘回家後仔細問問。”
少典有琴:“……并非與風月有關的辱罵。”
再一旁抱着小公主的獸兵暗忖,自己這趟差事似乎得知了什麼不得了的、有關于玄商神君的風月情事……
近日獸界頻出女子失蹤案,身份年齡原身各異。有親朋者失蹤一人便招緻一家一鄉乃至一鎮的血親或熱心鄉鄰幫忙尋人。這丢一位那丢一位,人脈彼此相熟者總有重疊,這就攢出了人團奔走相告,遍尋無果後齊擁向獸君府求獸君派兵徹查幫忙。帝岚絕粗粗一估,這失蹤數字有些唬人,紫蕪更是在一旁提醒這無親朋者若是失蹤,更是沒有上報在案無法計算。故真實失蹤的數量定是比所知還要多。
帝岚絕冷汗直下。之前聽昙昙粗略聊過人界那邪教殺人的事,怕不是類似情狀流入獸界?人界作惡尚隻以天降神水為基,人族奇巧為輔,獸界諸位同仁可都是有法術修行在身,這簍子可是能捅得塌天!于是遣出所有精銳獸兵,甚至自己和紫蕪也加入隊列其中。老獸王獸後去往天界與清衡商讨事宜不在府中,這溪知的安全就成了最大的擔憂——失蹤女子中可也有垂髫女童。
左思右想,帝岚絕決定派個獸兵把女兒先丢給摯友兼大舅子一家照看。若是少典有琴都護不住溪知,那這獸界怕是也要因為這流竄惡匪歸于虛無了吧!
柳蓉聽那獸兵叙畢,接道:“那些女子從何時開始失蹤?”
獸兵把睡着的溪知往上托托,答曰:“大約六日之前。已有約莫幾十人失去音訊。”
夜昙:“柳蓉,這與蘿青的背家時間一緻嗎?”
柳蓉搖頭:“大約不是一夥人做的。蘿青已是三月前消失的了。我也是近些日子才得知此事,沒能提早尋覓。”
夜昙:“三月前?這麼久!”按常理推斷,這失蹤時日越長,遭遇不測的可能性就……她與夫君對視,少典有琴的目光同樣有隐忍的擔憂。
少典有琴:“實在不行。隻能再上天找青藜星君了。”
夜昙:“這次定是不行。察看過往命格星君尚能網開一面,幹涉下界正行的命格,夫君,你會遭到天道反噬的。”
少典有琴:“可是娘子,人命關天……”
夜昙:“對啊,所以夫君的命同樣關系到天會不會塌。咱們先想辦法,不要什麼都依靠你的天界背景嘛。”
她星眸似海,笑着略過些波折思緒,仿若輕巧牽着玄商君的手在四界中穿梭,并笃定他無論在哪界何處都是頂重要的人,于這世間,更于她而言。
他習慣于把自己化作拯救衆生的劍,夜昙則善于合上劍鞘,把他妥帖挂在自己腰間。
玄商君心頭發軟,撫上娘子發梢答應。
“好,我信娘子的機變智謀。定能查出蛛絲馬迹。”
夜昙:“珍重自身,這才是好夫君嘛。柳蓉姑娘,獸兵大哥,我們快到我姐姐的醫館啦!”
幾人向前遙望,木荷堂前灑下的木荷花種子也因這一場夏雨竄高了些,想來不日便可開花遍野。堂前還立有一男一女姿容卓絕二人。女子身着素裙,極細緻地擡握藥罐。微微俯身間頸項優美似蝤蛴,額上流蘇墜下與蛾眉同彎。
她檀口微啟正與一旁男子說話。男子也是素衣白袍,龍章鳳姿。含笑應答如流,并傾身要上前幫女子倒藥。藥香時雨鋪下,便鋪開一片靜好之景。
隻是……
柳蓉愣道:“老闆娘,怎得你姐夫……是個和尚?”
那男子手握珠串,頭頂戒疤,口型分明是阿彌陀佛,竟是個出家之人!
夜昙在柳蓉問話之時已化出武器飛身上去,就差沒給這生人先捅出窟窿地厲聲責問:“你是誰!找我姐姐搭話想做什麼!”
“阿彌陀佛。”那和尚對着閃動濁氣的美人刺也不懼不惱,道:“貧僧法号禅真。乃是由人界遊曆至此。”
夜昙忙喚:“有琴!”
腰間一熱,玄商君早至身側。他怎不知娘子之意,額間閃動玄珀後道:“昙兒放心,他的确是人族。”
禅真和尚轉動佛珠屈身行禮:“阿彌陀佛。貧僧見過玄商神君,夜昙公主。貧僧之前已見禮于青葵公主了。”
青葵按下夜昙出刺的手道:“禅真大師是來镖局求咱們幫忙的。”
夜昙哼了聲,放下美人刺卻沒放下戒心。自從在人界被假神廟折騰一通,夜昙如今對這凡間的寺廟以及寺廟中人都是萬般抵觸。佛口蛇心才是人之常情,她可不敢再拿姐姐和有琴的安危開玩笑,需得給個下馬威,且言談之間處處提防才是!
故挖苦他道:“都說出家人四大皆空,怎麼也有要護的财寶,要殺的仇人嗎?您凡心未泯啊。而且消息靈通,連我們的真實身份都了然于胸。”
禅真卻坦誠:“公主所言甚是。貧僧困于俗事,此番正是來了卻俗緣消解紅塵。而這機緣隻有神君和二位公主可以參破、了結。”
他向後看到滿面疑惑的柳蓉和抱着溪知的獸兵,笑道:“貧僧的請求與這柳蓉姑娘,以及這溪知公主的父親一樣。也是尋人。還請神君公主一并接下這單。”
柳蓉:“咦,你竟也知道我的名字?好邪乎的和尚。你明明沒有法力啊。”
夜昙悄聲向少典有琴耳語:“有琴,你再查查,他真的不是妖魔之類的東西嗎?”
玄商君答曰:“的确不是。”
夜昙隻好正色續道:“那好吧。來的都是客。你把你要找的人一起說說吧。”
隻要這和尚有任何異動,他就死定了!
幾人圍坐石桌仍有空位,夜昙這才發現似乎少了個聒噪的家夥,問道:“姐姐,姐夫去哪了?”
青葵:“他啊,他回沉淵看望海潮了。”
夜昙:“他有這麼重情義?怕不是哄騙姐姐,去哪裡耍了!”
少典有琴:“大約是偷偷接镖單,不願讓我們知曉。”
玄商君一語道破,惹得青葵一時語塞。正要再遮掩,禅真又道:“神君所言甚是。嘲風受了朱櫻的單子,正要去紅杏樓尋人。”
夜昙捕獲關鍵:“和尚,你是說他去逛青樓?”
少典有琴道:“昙兒是否聽錯了,那樓閣名曰紅杏,并非……”
夜昙狠捏了把夫君單純的手背:“你不懂!這一聽就是青樓!嫖客才去的地方!之前夫君不是三百六十行都做過,竟不了解青樓嗎?”
少典有琴:……
娘子這話怎麼聽着哪裡有些奇怪?
罷了,玄商君不得不又掀起些嗆灰的神識記憶。辣目隻待在月窩村處,沒有情隻在酒樓體驗過小二,聞人…聞人的情緣都是些良家子。幸好幸好。一番忐忑搜尋後,玄商君發覺自己未入過此處,這才暢快松氣。
節操保住了。
少典有琴:“大約的确……是欠缺些了解。”
夜昙:“無妨。我們先把嘲風揪出來,到時候你就了解了!天殺的敢這樣背叛我姐姐,有琴,你代我與他決鬥!省得他說我吸他濁氣欺負他!”
青葵:……
喚玄商君決鬥就不是欺負人了嗎……
她忙道:“昙兒,禅真大師都說了嘲風是為了單主的請求。即使他真的踏足那處,我也不會怪他的。”
夜昙:“你們就是心太軟!誰知道他會不會在裡面做壞事。”
青葵:“可我相信他。”
禅真:“三殿下心無旁骛,公主盡可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