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公子後,羅衣腦中思緒混亂,趁早收拾行李逃走方為上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會去通知幾個心腹夥計,那些人發難指不定就在今晚。
念頭一起,她急忙回了房。
一推開房門,一股勁風襲來,吓得草木皆兵的她下意識抽出藏在扇骨裡的小刀刺去。
身後木門在她一踏過門檻應聲而關,兩人在房内對打幾招,一時間分不出高下。
羅衣敏銳地聞見血腥氣,不是她的,她的刀沒有刺中人,是來者的舊傷。
此人内力在她之上,兩人對打落入僵局,多半是因對方身上的傷。
不欲與人大打出手的羅衣迅速拉開距離,“閣下,突然闖入所為何事?”
幾番過招,她能察覺出來人未下死手,更像是在試探。
那麼,不會是今早那一行人。
平靜下來後,羅衣打眼瞧出對面是個陌生人。
她記憶力好,又多在客棧大廳櫃台周圍走動,眼前人絕對沒有登記入住。
他是如何進來的,客棧内竟然沒人通知她?
倒是站在一邊的燕南度好像完全忘了方才和她打了一架,笑了一下,躬身作揖道:
“無事,在下一時落腳于此,前來告知掌櫃的一聲。”
聽得羅衣嘴角抽搐,不來櫃台登記,跑來她房間告知?
好像是聽見她心中腹诽,燕南度解釋道:“在下不方便露面,掌櫃身邊人不少,本是想着在房内好說話。”
不曾想,一把鋒利小刀迎面刺來,再不出手,妥妥破相。
好吧,是她心中有鬼,一個刺激,把暗器給抽出來了。
河洛客棧少不了要接待些亡命徒,羅衣是見怪不怪。
冷靜後的羅衣仔細端詳,發覺對面人長相英俊,不免生起親近之意。
在此之前,有句話要問。
扇子半掩面,她湊近前去,輕聲道:“踟蹰山隅,不如河洛之水。”
低頭瞅她一眼,來人鎮定回道:“浮長川忘返,夜耿耿不寐。”
對上了,對方是資曆深的江湖中人。
一隻手擡起,剛想頂住對面狼一樣的眼神搭上肩膀,對方一個閃身躲過。
“你口中的小公子,他是什麼人?”
被人避開,本有些微惱的羅衣聽人問她小公子的事,腦子瞬間清醒過來。
他怎麼知道她叫小公子‘小公子’,在暗地裡偷聽過?
什麼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
小公子是朝廷派來的,把他們的真實身份說出去......
“什麼‘小公子’?”先裝不知道看看。
狹長眼眸冷冷瞥了她一眼,裡頭的光凜冽至極,“和你躲起來交談那位。”
是她想的人。
她開始審視起對面人來,想隐瞞的想法在看見對方腰間挂着的刀萎靡下來。
天高皇帝遠,她不說,指不定下一刻刀就挂她脖子上了。
風雨在傍晚時分停了,天色昏暗,多着急走也得等到第二日清晨出發。
店内實在沒有多餘房間,今晚燕南度仍是和雲星起、馬夫同住一間房。
一個陌生人的突然出現,除了被連朔多提起一嘴,出乎意料的,竟未引起他人注意。
可能是河洛客棧南來北往的人太多?雲星起如是想到。
僅僅過去一個白天,燕南度是又能下地又能吃,除了走動間略有僵硬,真看不出他昨晚的慘狀。
他之所以會昏倒在地,不單單是受傷,更多是他疲于奔命,力竭所緻。
休整一日,體力恢複不少,除傷口處有承受範圍内的疼痛感,他與平日裡别無二緻。
周邊除河洛客棧外,再無其他人煙。
今夜月亮隐沒在烏雲背後,房内一鬥油燈影影綽綽,勉強視物。
雲星起走進房間,走到床鋪前才發現地上多出了一個地鋪。
昨夜裡,與男人抵足而眠,睡得稱不上多好。
主要是他,對方完全處于被動昏迷狀态,沒有任何意識。
本來,走在樓梯上,他尚在考慮今夜他們是否仍和昨晚一樣睡。
未曾想,對方主動把睡眠問題給解決掉了。
雖然内心的真實想法是想自己一個人睡床,念在對方身負重傷,還是讓給傷患吧。
可人趁他不在特意提前把地鋪打好,不像是會睡床的。
于是他二話不說,出其不意利落地坐倒在地鋪上,雙手悠閑地往兩邊拍了拍。
“床鋪得很好,現在歸我了。”
坐在一旁椅子上一直看着他動作的燕南度略顯訝異。
稍加揣測出少年好意,一臉好笑地上前去拉人。
“怎麼歸你了,這是我今晚要睡的地方。
男人力氣大得驚人,将想硬靠體重賴下不動的雲星起一把給拉了起來。
“你睡這,我睡哪......,哎?”瞬間被拉起身站直,他懵了。
他一臉沒反應過來的懵懂把燕南度給逗笑了。
“你看,又歸我了。”
不知是桌上油燈映照,亦或是别的什麼,雲星起白淨的臉上飛速竄上一抹紅。
“我就睡這,一路風餐露宿慣了,客棧床鋪我睡不慣,今早上覺得身上癢癢的,掌櫃的說我是被床上虱子咬了。”
一邊就地再次躺倒在被褥上,一邊擡起胳膊肘捂住半張臉。
得寸進尺似的,把一邊的被子都拉過來抱住了。
一副死活不會讓出床位的模樣。
瞧得燕南度蹲下身,心下歎了口氣,“既然你說床上有虱子,那我睡床上,你睡地上吧。”
拗不過他,到底是把地鋪讓出去了。
不知口中所述虱子是否屬實,如若是真,他睡床上無妨。
多年習武行走江湖,鍛造得他皮糙肉厚的,被虱子咬了多半沒感覺。
窗外,雨停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