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燕南度是有偷東西的本事,可他壓根沒可能去偷。
因為那玩意消失在夜宴上時,他人不在中原。
身為杜涼秋好友,兼平楚門派出的唯一牌面,他早早前往西域,去給杜涼秋的婚禮搭手。
杜涼秋成親一事,并未在江湖公開。
與他妻子阿娜爾的喜宴僅在女方家鄉舉辦過,在中原尚未舉行。
不過拟名單的人大抵是不知道這麼多事,知你是個輕功了得,有能力在衆目睽睽下偷盜的,名字便入了追捕名冊。
是杜涼秋率先打破平靜,“不過他們最懷疑的是另一個人。”
燕南度擡頭和他對視,二人從彼此的眼神裡,看出了同樣的答案——“瘋人”奚自。
一位瘋瘋癫癫且身世離奇神秘的武學奇才。
沒人知道他何時出現在中原,少說已有十幾年,畢竟燕南度初入江湖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就偶然間聽聞過他的事迹。
他做事向來憑心而論,時常做出不講道理之事,因其武功高強,江湖中竟無人能耐他如何。
黑發褐眼的外貌和中原人類似,深邃五官卻直白訴說着他不是腳下這片土地原住民的事實。
江湖裡的老資格說他一開始不會說官話,操着一口叽裡咕噜的胡語四處打架流浪。
更有見多識廣的人提起,在某個消失在曆史長河的小國裡,曾見過他這張面孔,那時的奚自衣着華貴,擁趸衆多,似乎是當地一大人物。
你說中原江湖的“瘋人”之前是大人物?
大部分人不信,信的人是信其中曲折離奇的故事或許在某一時刻上演過,不信這樣的故事會發生在他身上。
數年後,平楚門在江湖中展露頭角。
身為新秀門派副幫主的燕南度,和掌門鄭蒼然一起首次受邀參加武林盟每年慣例舉辦的一次比試大會。
在會場山下,一間武林盟合作的酒樓裡,燕南度偶然遇見了在庭院桃花樹下醉得一塌糊塗的奚自。
他是半夜睡不着出來走走,沒曾想看見一位難得和自己長相類似的人。
沒忍住多看幾眼的結果是奚自發現了他,強拉住他和他一起飲酒。
二人喝得興緻大發,甚至迎風提前來了場輕功比試。
最後是燕南度略輸一籌,他方向沒選好,是個逆風向,鞋又在之前喝酒興起時莫名不見了。
赤腳逆風在月下屋檐間飛躍,到頭來輸的人果然是他。
酒醒後,沒遺忘昨晚比試的奚自表示很高興認識他。
攬住他的臂膀,用一口略帶口音的熟練官話說他後生可畏,說他燕南度從此以後和他奚自是朋友了。
宿醉後的燕南度頭痛欲裂,隻得應聲點頭。
奚自此人,除了偶爾發瘋令人費解,正常時候和燕南度相處愉快,兩人時常互相交流武學造詣。
一來二去,實實在在處成了朋友關系。
在西域與中原交界處的驿站,從杜涼秋婚宴歸來的他遇見了奚自。
他走上前想和奚自寒暄幾句,一打眼瞧見人神色鬼祟,肢體動作怪異,像是犯病了。
沒等他說些什麼,人一瞅見他,上前來拐帶他來到一處僻靜地。
他觀察到奚自眼神時而清醒時而迷惘,仿若喝醉了,然而對方周身并無酒氣。
掃視周圍沒人注意他們,奚自強硬地塞了個木盒給他,别的沒說,僅說木盒裡裝的東西是能救他女兒的。
之前和雲星起一起在沙漠跌入坑中,他無意間打開過木盒,瞧見過裡頭的東西。
那時的他是暫時将一枚炸彈安放在裡面,炸彈後續自然是取走了。
難道......木盒裡的珠子是那個被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神仙玩意?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平複了一下心情。
奚自終于是徹底瘋了,知道江湖人士不能奈他何,跑去招惹朝廷了。
當時一出驿站被追得到處亂跑,他沒心思去想,之後一有空靜下來,他思索許久:為什麼朝廷突然要抓他?
平楚門沒按時交稅?鄭蒼然不識好歹頂撞了朝中重臣,連帶他一起受牽連了?
不對,平楚門向來不會平白作死,鄭蒼然是相當寶貴他好不容易做起來的祖傳門派的。
思前想後,他懷疑起奚自交給他的木盒。
懷疑歸懷疑,到底沒個準數,眼下和杜涼秋一交談,他恍然覺得是接了個燙手山芋在身。
然而具體如何,得碰上本人才能知曉真相,萬一是湊巧呢?
可他不知道奚自現如今去了哪裡。
他把木盒交給了他,他接下了,知道是能救他女兒的寶貝,其他的,一概沒告知他。
斟酌一番,他詢問身側的朋友,“你現下有奚自的消息嗎?”
“沒有。”多年老友的杜涼秋看出他應該是知道什麼,“你有他的消息?”
“之前在驿站碰到過他,看起來神色不對,和他聊了幾句話,後續分開不知道他幹嘛去了。”
杜涼秋眼睛一亮,“說不定你正好撞上他偷了東西要跑路的途中。”
“有可能。”而且偷的東西恰好大概應該是在他身上。
“你沒和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