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自己家的孩子,關你屁事?小乞丐,滾開!”
陸星波認出了明朗,飛起一腳企圖踹開他,但他感到自己的腿沉得很,低頭一看,是小魚死命拽住了自己的褲腳。陸星波怒了,用自己的包拼命地砸向小魚,就在包包要砸在小魚臉上那一刻,包帶被明朗一把扯住了。
“你再打他,我回去報警了!你會被判刑的!”明朗想起剛才楊志關于陸星波“前科”的描述,威脅道。
“我們這叫家事,誰家家長不打孩子?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少管閑事!”陸星波一聽,雖然嘴巴上依然兇悍,但行為上還是慫了。
他一把抱起小魚,罵罵咧咧地轉身就走,手指還不忘偷偷地掐小魚身上的軟肉。
小魚在陸星波肩膀上扭過頭,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明朗,那目光不像一個四歲的無邪的孩子,而像絕望的小動物。
明朗站在原地,他沒有再追過去,而是眼睜睜看着小魚逐漸消失在視線當中。
他知道陸星波說得是對的,于情于理于法,他都沒有任何立場去幹預别人的家務事。
但沒過多久,他忽然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剛才登記時,他明明聽到小魚家住在派出所北邊,并不遠,走路就能到,而陸星波卻帶着小魚走向了反方向。
明朗想了想,決定跟上去查探個清楚,如果能順帶知道小魚住在哪,以後說不定還能來看看他。
陸星波身材臃腫,又抱着個孩子,走得并不快,很快就被明朗追上了,他借着夜色偷偷跟在後面,并沒被陸星波發現。
直到看到了安南火車站的标志,明朗心裡一驚。
陸星波買了一張站台票,進了站。明朗則是趁着檢票員不注意,跟在一個胖大嬸後面溜了進去。
就在此時,一輛北上的火車緩緩進站,等列車停穩後,陸星波抱着孩子就往車上沖,列車員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站台票,而且沒帶行李,渾身上下就一個腋下包,确實像是來送站的,說了句“快點下來,車快開了”就放他上去了。
明朗也趕緊跟着上車,卻被攔了下來,他沒站台票。
“沒票不能上車,你家大人呢?”
“前面,在前面呢。”
明朗急中生智對着前面的一個已經上車的拄着拐的老太太的背影大喊奶奶,然後跟列車員謊稱自己的票在“奶奶”那裡。
老太太耳背,怎麼喊也不回頭,而此時明朗身後已經因為他的“滞留”被迫排起了長龍,旅客們都很着急,紛紛催促着,眼見開始有一哄而上的趨勢,列車員見狀隻能先放明朗上車了。
明朗進入車廂後,就穿梭在熙攘的旅客中一個座位一個座位地尋找小魚的身影,當他幾乎走到了車廂尾端時,才在一個空位上看到了小魚。
那孩子低着頭,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眼睛死死盯着地闆。
“小魚。”明朗上前一步,摸了摸小魚的頭。
小魚擡起頭看到明朗,眼神中先是一驚,然後一喜。
“你舅舅呢?”明朗左看右看也沒找到陸星波的身影。
小魚搖了搖頭,沒說話,同時看向窗外,
明朗擡頭順着小魚的視線,透過車窗看向外面,果然在月台上看見了陸星波那臃腫的身影正在遠去。
他瞬間明白了,陸星波就是要把小魚丢掉,徹底丢掉。
上次是汽車站,這次是火車上,一次比一次狠決。
明朗心疼地看了小魚一眼,但小魚似乎并不悲傷,反而有種奇怪的甯靜,似乎已經習慣了,似乎充滿期待。
正當明朗在心底裡咒罵陸星波禽獸不如時,他忽然感覺身體晃了一下,火車緩緩開動了。
這一動,讓明朗瞬間慌了神,但接下來的列車報站倒是平複了明朗的驚慌失措——下一站是安南東站。
這列列車是慢車,逢站就停,不到十分鐘,車就停在了安南東站,車門打開,明朗抱着小魚飛快地下了車。
但是他倆人都沒票,出不了站。
明朗想了想,領着小魚順着鐵道往安南站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隻要順着鐵軌一直走,就能回去。
兩個孩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看到了一個交道口。
明朗認識這個路口,他知道順着交道口的路往北再走半小時,就是火車站派出所,隻要把小魚送到那,交給楊警官,小魚就安全了。
終于,他們站在了派出所外不遠處的路邊。小魚認出了派出所的大門,他臉上閃過一絲驚恐,手拽着明朗的衣角,眼淚噴湧而出。
從被壞人拐,到被舅舅打,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小魚一滴眼淚都沒掉過,可此時此刻他卻哭了,而且是這種撕心裂肺的哭法,這讓明朗一下子亂了心神。
“怎麼了?”明朗蹲在小魚旁邊,手忙腳亂地幫他擦着眼淚。
小魚邊哭邊搖頭,同時還不停地看向派出所方向,明朗瞬間明白了——他不想進去。
“我不能帶着你。”明朗一屁股坐在小魚旁邊,用手擦了擦小魚哭得髒兮兮的小臉,輕聲說道。
小魚一聽,哭得更大聲了。
“我養不活你。”明朗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小魚直接撲進了明朗懷裡,死死摟着他的腰不放,眼淚沾濕了明朗的衣服,形成了一大片水漬。
明朗狠了狠心,他知道自己負不起這個責任,他抱起小魚,飛奔到了派出所門口,把小魚放下,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