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天氣十分多變。
方才還是晴空萬裡,豔陽高懸,轉瞬之間便風雲突變,烏雲迅速蔓延開來,遮蔽了整個天空。
樞玉獨自站在窗口望着外面陰雨連綿的天空,幾個随行的劍閣弟子則在客棧大廳的另一邊,圍着褚淩聚在一起談笑。
樞玉低下頭,垂在身側的手輕輕顫抖。沒有人知道,在他垂落的衣袖下,腕上再一次傳來一陣刺痛。
樞玉的面上微微發白,他趁着沒人注意到這邊,小心地低頭掀開袖子。
原本光潔的手腕上多出來一道很細的白痕。
這道白痕極細極淺,在冷白的皮膚上幾乎看不出來,隻有将指腹緊緊貼在皮膚上的時候,才能感受到很微小的凸起。
然而這道看似毫無影響的白痕,此時卻隐隐傳來疼痛感,一種能穿透皮膚,刺入骨髓的寒意正順着淺淺的傷疤,朝着皮膚深處鑽去。
樞玉用另一隻手輕輕按住那道白痕,小心地揉着。
大概半個月前,他離開靈境山前最後一次去了無還崖,懷裡的琉璃瓶還帶着餘溫,心髒一下一下敲擊着胸口。
他每次到伏魔塔時,辛岚都已經早早地站在那裡,這次也不例外。
靈境山四閣閣主,葉光霁永遠面帶微笑,看起來是四閣閣主中脾氣最好的,在弟子中也是最受歡迎的。
與他相反的,是永遠一副七八歲的女童模樣的煉器閣閣主祝斐也,她脾氣十分暴躁,靈境山弟子路上見到她都要躲着走。
至于素祁,雖然她避世百年,但是靈樞閣弟子行走世間救助蒼生,所以她的聲名一直不低。
這樣一來,辛岚反倒成了四閣主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
可是樞玉卻知道,辛岚閣主的實力不容小觑。
靈境山的護山大陣就是他率領墨箓閣弟子布下的,就連主人都把看守伏魔塔這般重要的事交給他。
以上這些也是為什麼樞玉今晚這般緊張的原因。
辛岚背對着他站在塔下的陰影中負手而立,微冷的夜風拂過他的長袖,他與往常一樣伸出手:“交給我吧。”
樞玉伸出手指,帶着微不可聞的顫意着探入懷裡,摸到依舊溫熱的琉璃瓶。
他的心裡狂跳不止。
琉璃瓶裡的血液帶着漂亮的琥珀色,隻不過與往常不同,這裡面摻雜了幾滴屬于自己的血。
月前辛岚無意中的一句話被他牢記在心。
他的體内流的便是主人的血,如果他可以替代主人,主人就不會...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辛岚已經接了過去,他流暢地打開塞子,将裡面的液體倒入塔前的石盆中。
樞玉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辛岚閣主發現瓶中的液體不對勁,一定會阻止他,可是辛岚什麼也沒說。
樞玉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熟悉的金色絲線從石皿中,一圈接着一圈環繞住塔身。
一切都如以往一樣。
他的心中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喜悅,以至于彎不出弧度的嘴角都跟着微微顫抖起來。
片刻後,辛岚放下手,回頭看了僵直站在原地的他,如往常一樣道:“可以了,早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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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玉閉了閉眼,指腹下的手腕微微顫抖着。
那種刻骨的寒意仿佛是一道詛咒,和那些無法去除的傷痕一同烙印在手腕之上。
主人這麼多年,一直在承受這樣的痛苦嗎...
樞玉心中升起一陣濃濃的難過,直到身後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想什麼呢?”
樞玉身體一顫,猛地轉過頭。
褚淩被他幅度過大的動作吓了一跳,好奇道:“我去,在想哪家姑娘啊,這麼認真?”
他剛剛和一衆弟子言談正歡,此時那幾個人已經回去收拾行囊,客棧大廳裡隻剩下他和樞玉。
這幾個弟子本就是劍閣派下來充數的,好多人禦劍飛行還不大熟練。
葉光霁嫌他們腳程太慢,先一步帶幾個高階修士去了鳴凰宮,命令褚淩和樞玉留在這裡帶着他們。
褚淩朝着樞玉擠眉弄眼,壓低聲音:明天就到鳴凰宮了,趁着今晚有空,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樞玉伸手比劃:【去哪裡?】
褚淩一把搭上他的肩,大力晃了晃:“去了你就知道了。”
這個驿站建在半山腰,是靈境山修建的,專門供門下弟子落腳的。
驿站周圍有一層霧氣籠罩的結界,外界的凡人或是異族是看不到結界裡面的景象的。
褚淩率先祭出仙劍,銀白色的仙劍懸浮在地面上三寸,褚淩輕盈地跳上去,手一招:“快點啊,我在前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