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說早不早說晚不晚,街頭巷尾的早餐鋪子還沒收攤,街邊的餐桌旁除了些上班族小學生和老頭老太就沒有同齡人,吳語笙是不要臉慣了,既然已經趕不上課還不如享用早餐,她端着兩碗鳳尾小馄饨放在桌上,一碗推到王雅面前并遞給她一雙一次性筷子。
“吃吧,我請客。”
乳白色的高湯上漂浮在圓潤的油脂和黑色的胡椒粒,幾片綠色的香菜葉子和紫菜蝦皮點綴,熱騰騰的香氣争先恐後往她鼻子裡鑽,王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咬開這個明顯能一口吃掉的馄饨。
燙。
但是,很好吃。
相較于她的慢條斯理,吳語笙倒是沒多少閑情逸緻,咬開,吹涼,胡亂嚼兩下就囫囵吞棗般把馄饨咽進肚子,除了燙她幾乎沒品出什麼鮮味。上個位面她還沒有徹底戒斷,前一秒還在吃飯下一秒就被叫去商量政策導緻她前幾年就沒怎麼吃飽過,深思熟慮後愣是練成了這隻顧填飽肚子不顧腸胃健康的吃法,也幸虧是黑魔女的身體耐造她才沒有英年早逝。
現在,報應來了,一碗馄饨吃完她就覺得胃火燒火燎的疼,吳語笙面無表情的捂住腹部,等王雅吃完後才問:“附近有藥店嗎?”
藥店,診所,理發店,超市,天空上懸挂的電線團,掉漆的牆體和在馬路上行駛的公交車,她們行走在磚頭松動的人行道上,這裡是東邯,是她們生長的地方。
縣城娛樂方式很少,反正吳語笙是怎麼認為的,她買個胃藥的功夫已經有不少精神小夥舉着身份證去買計生用品或者事後藥消炎藥,她見怪不怪,王雅倒是蹲着藥店外的牆角紅着臉當鴕鳥。
“起碼他們知道養不起就不生。”吳語笙就着礦泉水咽下藥片,藥店的玻璃櫥窗上貼着【禁止向孕婦售賣終止妊娠藥物】和【憑身份證可領取計生用品】的标語,它們退了色,和東邯這座小城一樣不引人注目。
除了胃藥,她還買了紅黴素眼膏,經過一晚上的時間王雅眼睛周邊細小又密集的傷口泛紅發腫,吳語笙的指尖将軟膏在她的傷口上塗開,也不知道是黏糊糊的質感讓她不适還是吳語笙靠的太近,王雅下意識的偏了下頭,但她的臉又被強硬的扳了過來。
“乖,發炎了會發燒,要不然你媽媽又要擔心了。”吳語笙說完頓了頓,補充到:“我也會擔心。”
她比小魚還要難養。
但她不介意再細緻點養她。
中午飯是吳語笙做的,雖然很難相信,但這厮真的會做飯。
洗菜,切菜,開火,倒油,翻炒,她甚至還裝逼的颠了兩下鍋,王雅給她打下手,心裡卻在想她穿粉紅色的小貓圍裙還挺可愛的。
清炒時蔬和土豆炒肉絲,清淡,養胃,還是發炎人士能吃的,王雅照樣是跟個倉鼠一樣囤食細嚼慢咽,吳語笙看着對面的她,扒飯的動作逐漸放滿,把嘴裡的食物嚼成了漿糊才一點一點緩慢的吞咽着。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肆無忌憚和侵略性有多強,王雅覺得自己被一層層的剝開成為她的盤中餐,她優雅的切開了自己的皮膚,片下自己的血肉,潔白的牙齒染上自己的血液,詭異又漂亮。
她比上輩子還要吸引人。
“晚上還需要我去見見阿姨嗎?”吳語笙放下碗,她身體微微前傾,一雙與氣質嚴重不符的圓杏眼像隻貓般直視着她,王雅摸了摸臉上還是有些紅腫的傷口:“後天吧,等消腫了我們再去。”
“好啊。”她笑彎了眼,那笑容幹淨又純粹,是王雅兩輩子加起來都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表情。
是發自内心的嗎?
還是慣用的僞裝?
她不得而知。
冤家這個位面很愛發呆,吳語笙想。她纖長的手指拿着海綿清洗碗裡殘留的泡沫,劣質的黑色指甲油早在染發那天就卸的一幹二淨,她關掉水龍頭把碗整整齊齊的碼放好,水珠順着她的指骨起伏滾落,她脫下圍裙,用這塊粉色的布料擦幹淨手。
下午上課的時間是兩點半,她們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吳語笙走到沙發邊坐下,手特别自然的環住王雅的腰把她往自己這邊拉,随後變本加厲,仗着身高優勢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裝作無辜的模樣碰住她的臉看她那雙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墨綠眼眸。
綠色,生機和生命,但王雅的綠更加深邃,像池沼上的浮萍,像泥土裡掙紮的藤蔓,也像沼澤邊遍布的苔藓植物,她的眼裡似乎在下一場永遠不會停歇的暴雨,永遠潮濕晦暗。
她的拇指托起王雅放平的嘴角,嗓音裡帶着笑意:“多笑笑,一切有我。”
“我永遠在你身邊。”
*
下午進班之前吳語笙特意把王雅送回五樓,意料之中,陸敏請假,她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想來未來有很長一段時日不會在看見她,大家都有安生日子過。
教導處和班主任顯然也不清楚昨晚的鬧劇,她翹着二郎腿坐在十二班教室裡靠窗的最後一排,轉着筆,思索接下來的計劃。
大概後天親子鑒定就會出結果,屆時警方肯定會為她找到親生父母,按照原劇情的走向還有四天原主的母親就會來找自己……思及此,吳語笙眯起眼睛,她的嘴角上揚,這是抹堪稱惡劣的笑容,如果安吉莉亞在她身邊,自然知曉她這個“王”又想到了壞點子。
“笑笑姐!老班找!有事!”
老二這個傳話筒大聲吆喝,吳語笙拿起筆記本和黑筆,乖巧懂事的走進辦公室站在班主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