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會說啥?”
長海放下吃面的手,看着坐過來的正十憶,帶着威脅意味的眼神越貼越近。
正十憶眉頭下壓,面上裝作波瀾不驚,心裡鼓打個不停,自己在老爸面前說謊從來不超一個月就被看穿了。
要不是為了自家澡堂子的前程,自己犯得着冒這麼大險嗎?
長海看着他眼神中的浮動,一手支住下巴,擡眼眨了一下,嘴唇微翹,輕輕吹了口氣,吹動他額前的發絲。
正十憶眼神飄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你幹什麼?”
長海往後挪了挪:“你頭發亂了,怕你擋眼睛。”
莫名其妙!
正十憶往後蹿了蹿,說話不自覺有點結巴:“我,我告訴你啊,你這麼整,顯得咋倆有點暧昧了。”
長海平常看偶像劇學到的招數,這會用在正十憶身上,别提用的多順手。
要想讓人閉嘴,撩撥比阻止更有用。
正十憶被他這麼一搞,差點忘了自己要問的正事。
媽的,怎麼就會覺得一個大老爺們,快趕上姑娘嬌嫩了?
正十憶收回思緒,揚起下巴正視道:“雖然昨晚你幫我,我很感激,但是你背着我私自和我爸說話,這很不地道!”
長海點點頭,放下手臂,擡眼看到後廚衛生間出來的老正,清清嗓子誠懇道:“這事是我做的不對。”
正十憶一時啞然,這人道歉怎麼跟他受委屈一樣!
剛要開口說話,身後忽然傳來老正嗷唠一嗓子。
老正:“你要幹啥啊!讓你師父給你道歉?你咋想的?怎麼滴仗着人家年輕,你還拿上橋了?”
正十憶站起身這張嘴一堆話辯駁,直接被長海給截胡了。
長海:“叔叔這事确實是我不對,手藝這東西不能急于事成,之前是我太忙了沒時間好好教,現在我閑下來一定用心教。”
老正瞪了兒子一眼,轉頭笑眯眯看着長海:“這點小事你跟他道什麼歉,你這肯教還不收學費,小正在你那我還怕給你添麻煩呢。”
正十憶被老爸擠走,雙眼直勾勾盯着長海。
看不出來啊?這小子還有兩幅面孔呢?
正十憶兩胳膊一抱,靜聽長海怎麼編排自己,說了一大堆,也能猜出來這小子昨晚跟老爸說啥了。
無非就是他白撿了個大徒弟,他還在老爸面前立了個善師不求回報的偉大形象。
按長海話說,自己願意教,純粹是想傳承手藝~
我呸!
等老正走了,倒是要看看這小子憋的什麼屁。
面好不容易上來,這才打斷兩人對話,正十憶這頓飯是硬吃下去的。
周圍鬧哄哄的,旁邊兩人唠得嘴都沒停。
正十憶坐在長海對面,一頓飯下來算是明白他用什麼伎倆給老正哄得合不攏嘴。
他那張臉就是最大的優勢!
不得不承認,長海長了張老正喜歡的臉,說起正事來一臉正氣,謙卑有禮,不谄媚不做作,簡直吾輩楷模。
正十憶心裡已經拐着彎罵長海八百個來回了,這頓飯可算是吃完了,長海先行告辭,和老正約好了晚上見面。
這是壓根沒把自己當人啊!
老正看着遠去的長海滿眼欣賞:“這小夥子啊,人正,兒子跟人好好學着。”
正十憶敷衍點頭,耳朵邊老正還在那誇,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哈氣從老正嘴裡不斷冒出,正十憶這一道隻在那“嗯”了。
回了旅館,老正睡了一覺,正十憶趁老正睡着,出了房間到走廊上給長海發信息。
手機剛打開,就看見長海發的信息。
一切搞定,先把叔哄開心,日後在給你解釋。
此話一出,正十憶料是想找茬也挑不出毛病。
關了手機,思緒一團亂麻。
走廊裡暖氣很足,靠近窗邊還是有風能透進來。
正十憶上身隻穿了件白色毛衣,冷風透過來反而吹得人靜心。
旅館的窗子沒用塑料布封上,窗戶上挂滿霜花,盡管模糊不清,依然能看到窗外影影綽綽的景象。
大街上熱鬧得很,賣春聯的占了一道,隔着窗子外面出現一抹紅。
正十憶朝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旅館的老闆正在往窗戶上貼福字。
快過年了。
過了年又長一歲,突然間才想明白,老正為什麼打見面的第一眼就稀罕長海。
用老正的話說,人家會來事。
回看這二十多年,自己活得太安逸了。
幾年前,一夜之間家道中落,老爸老媽變賣家産就保留下一個老澡堂子。
自己從小到大過得衣食無憂,哪怕到現在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一個沒缺過,一個沒少過。
都快奔三的人了,還沒人家小年輕會來事。
正十憶擦掉窗戶上一小塊冰霜,看見外面老闆沒戴手套的手,凍得通紅。
隔着窗戶比劃了一下。
外面老闆看懂意思,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冷,露出發自内心的笑。
正十憶擺擺手轉身回了屋,看見老爸躺在床上睡得闆正,疊好的被子枕在腦袋下。
還是改不掉這個老毛病。
正十憶放輕腳步,輕手拖住老正腦袋,把被子拽出來給老正蓋上。
被子剛蓋上,老正就醒了。
老正睡眼惺忪,看到身上蓋的被子嘟囔道:“我又不冷你給我蓋被.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