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漲死死拽下長海緊握的手,一把鉗住肩膀,卯足了勁兒也沒扳動。
知道兒子不會還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硬生生把人拽倒在地。
隻聽一陣碎響。
地上的碎玻璃徹底成了碎渣,蓋在上面的手,登時冒出血紅。
長漲立馬蹲下身,情急又擔心,想扶起長海,伸出去的手卻被狠狠拍開。
“你!”
長海咬緊牙關,擡起手掌,冷眼看着父親,擠幹淨傷口裡的碎玻璃渣,寒聲道。
“實話告訴你,之前我們确實是假的,但是現在我對他是真的,你是爹,你想幹什麼我攔不了,但你要是動正十憶店,往後的生意你别想順。”
分不清的情緒揉碎了充斥全身,沒法順平的呼吸壓抑在胸口。
“我沒威脅你,我說到做到。”
長漲捂着心口站起身,手指着長海嘴唇平抿,到頭來說出口的話,隻有一句。
“你什麼時候能像你姐一樣給我省點心!”
長海撐起身,盯着他的眼裡全是不甘,波光盈在眼底,寫滿委屈。
“我也想像長清一樣每天隻操心操心自己的小家,沒這些破事兒,那樣我就不用騙他了。”
“瞞他是我活該,但是你為什麼要利用我?又為什麼還要搞他?!”
“他招你惹你了?正十憶他媽惹誰了?你告訴我!!”
長漲移開目光,不忍對視,歎了口氣。
“沒針對小正,要怪隻怪位置不好,我給他開的價都沒從公款出,我對他差嗎?”
“不差,但是人家要這個嗎?他就剩這麼一個活命的店了,你開的價夠補他欠的債嗎?”
長海硬撐着身體穩定情緒,紅着眼眶看着父親,心髒不可遏制抽痛。
“他不說不代表他不在乎,我知道,我又沒法幫,人活就活那口氣上,你給錢?打的是他的臉,掐的是那口氣!”
“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兒子,就把你那些搬不上台面的算計收起來,我認定了這個人,我他媽這輩子就他了!”
踉跄拉開門,隻撇下一句話。
“你自己掂量吧。”
大門重重關上,公司裡空無一人,暗下的天色染透面前的路。
掌心的血流了一地,痛感卻不在手上。
寂靜沉沉壓下來,短短幾步的距離卻廢了很多力氣。
這條路的燈壞了,走過去确實要多花些時間。
一路上的混沌讓人看不清前路,直到天色亮了起來,才發覺此刻終于離他近了些。
電話又一次響起,錢生的聲音啞了許多。
“病房号807,八點正哥家人會來,這會兒是徐老闆守夜,六點左右沒人是我陪護。”
長海坐在車裡,側目看向醫院,高聳伫立的病院大樓占滿視野。
“他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始終沒散開的心氣又聚了起來,隻聽錢生頓了頓,輕聲道。
“喝酒吃安眠藥引起的慢性呼吸衰竭,加上重感冒,收購的人喝完酒又過來鬧,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鬧事的關不上天數,後果你知道。”
對面應了一聲挂斷電話。
距離六點還有十來分鐘,從沒覺得十幾分鐘這麼難熬。
視野裡忽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老徐面容憔悴,一臉愁容走出醫院大門。
外面天色徹底亮起,老徐走遠後,才下車進了醫院。
到了病房門口,錢生已經站在外面侯着了。
長海一身黑走入視野,帽子口罩下隻餘一雙布着血絲的雙眼。
垂下的手被袖口蓋住一半,擦不掉的幹涸血迹橫在掌心。
“手...”
長海蜷蜷手指,換成受傷的手摁下門把:“沒事,幫我在門口守一會兒。”
打開房門,輕輕關上,病房内滿是消毒水與藥物混雜的味道。
心跳監護儀和呼吸機交錯響起,聲音仿佛變成實感。
病床上的人深陷,倦容滿是疲态。
輕輕靠近床邊,下意識伸出手撫上額頭,在落下時收了手。
伸出幹淨的手,搭在他指尖,隻這一點觸碰就卸下了半身束縛。
目光勾勒他的模樣,眼眶愈發酸楚,指尖不敢使力,隻能仰起頭重整呼吸。
頓痛不斷敲打,上湧的情緒被自責拉下。
低下頭,慢慢朝他靠近。
手指反扣住他的指尖,盡力留下片刻溫存。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外響起低語聲。
時間到了,該離開了。
一直蓋在指尖的溫度消失,正十憶躺在床上聽着房門開開合合。
耳邊聲音模糊,極力想睜開眼,努力後都成了徒勞。
意識掌控身體,手指不受控制蜷起,也沒趕上最後留下的溫度。
耳邊聲音安靜下來,那處溫度再度重回。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