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霖嗯了聲,淡淡說:“我故意的。”
宰樹鳴深吸了口氣。
柏霖說:“因為曾經除了讓你看着我跳樓的願望以外,我還有第二個願望。你猜猜是什麼?”
宰樹鳴沉默了幾秒,十分抗拒地說:“我不想猜。”
“沒有同生但求同死。現在我們的命都掌握在你手上,我一點也不怕。”
宰樹鳴沉沉地呼了出來,“付霖。”
“柏霖。”柏霖糾正道:“我姓柏。松柏的柏。”
現在的道路沒有辦法找地兒停,宰樹鳴降了些速,沒再說話了。
副駕的人沒閑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盯着他的臉思索了一圈,然後開口道:“我有些時候自己也嫌自己煩,對别人倒也不這樣,隻對你這樣。”
“可我沒見你被我氣哭過。”柏霖确實有些不大明白,“我剛才說的話真的有那麼過分?”
宰樹鳴在他記憶裡好像真的沒掉過眼淚,他始終很冷靜自持,無論發生什麼都穩穩當當的,或許會有情緒波動,但眼淚沒掉過。
不像他,發生一點小事就嚎啕大哭,小學的時候宰樹鳴說他是男版林黛玉,來還淚的。
因為有這個刻闆印象在前面,所以柏霖如今很不理解為什麼宰樹鳴被他氣得紅了眼眶。
宰樹鳴微微耷拉着的眼看起來有些灰心喪氣,含着淚,冷着臉,不高興,卻也不發脾氣,不會用提高車速當發洩的口子。
這何嘗不是一種情緒穩定。
宰樹鳴還是沒理他。
從來給對方甩臉子的人都是柏霖,這還是重逢後宰樹鳴第一次給他甩臉子,并且跟他說話不理人。
柏霖覺得他在小牌大耍。
多大的理,還甩上冷臉了?
他決定也不理宰樹鳴了。
剛往回一躺,一道猜疑倏地冒到腦海裡,柏霖狐疑地皺眉,用剛才問他“你怕我死了?”的語氣問:“你在易感期?”
“不影響。”宰樹鳴聲音又變啞了,和在寵物醫院時一模一樣,啞得出奇,柏霖這時反應過來了,原來是憋的,宰樹鳴說:“氣不死的。”
柏霖被他一怼,欲言又止,繃直唇角。
……學誰呢?!
這根本不像宰樹鳴的風格,反倒像他生來的德行,一生氣就說酸話。
什麼……不影響,氣不死的。
這不就是酸話?
柏霖有點來氣,又礙于他在易感期,氣不了太厲害,便沒找他刺兒,但也沒安慰他,“那就好,死不了就行。”
此時起,車廂徹底靜了。
抵達小區,宰樹鳴照昨天一樣用自己的車占了柏霖的停車位。
他其實很想問為什麼沒買汽車卻買了停車位,是想買車嗎,什麼時候買,為什麼現在不買。
但他現在不想問。
氣氛顯然不合适。
出這趟門柏霖沒帶助行器,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後,這個氣氛顯然也不支持他跟宰樹鳴說話。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一個把副駕駛的門打開,沒指使說“你來背我”,一個繞過車體走過來攙人,也沒提醒說“你等一下我”。
詭異的沉靜、無言的配合,好像誰都不讓着誰,但誰都沒有真的生氣。
回到家,炸炸一鬧,宰樹鳴熱水一倒,柏霖手上捧着玻璃杯,氣氛便輕易回溫。
剛才那說有确實有、說沒有也确實沒挑明的暗暗計較好像沒有發生,柏霖已經沒有和人再鬧過這種幼稚且真實的别扭了。
以前鬧這種别扭,對象是宰樹鳴。
現在鬧這種别扭,對象還是宰樹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