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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樹鳴給他看的東西,是宰樹鳴和一個黑色頭像的人的聊天記錄。
從托人加到聯系方式,到那邊收錢調查,從聊天内容來看一共有兩次交易,是通過銀行打錢,一次是定金,一次是尾款,宰樹鳴要對面收錢辦事的人查那個叫李環鏡的Omega女人。
李環鏡,就是當年找上門來的付俞的情人,付首含的親生母親。
對面的人很有職業操守,并不過問更多的事情,收了錢就辦事,彙報進度時也很言簡意赅,一看就是專業的私人調查。
柏霖咽了咽口水,嗓音有些沙啞,問:“……你為什麼那麼信誓旦旦地要查李環鏡。”
宰樹鳴手搭在方向盤上,看着酒店大門外的石頭,說:“這是十一年前的一個疑問。”
“她帶着付首含住進付家之後,我不是在家裡待了一陣子麼。”宰樹鳴回憶着當時的場景,眼底的神情很複雜,“我經常讓你空了就和付首含一起玩,特地騰地方給你們相處,周末偶爾去圖書館複習,那次你們在客廳,你陪付首含搭積木,見我回來了,說餓了,我回卧室給你找零食吃,路過書房。”
“李環鏡就在裡面,門虛掩着,可能是想着我沒在的緣故,你和付首含又沒什麼心思,所以沒防着。她在裡面和一個人打電話,隔得遠,聽不出來對面是誰,我本來沒當一回事,卻忽然聽到她低聲呵斥對面的那個人不要輕舉妄動。”
“雖然聽不大真切,但我也聽出來了些許字眼,大概能猜到他們的交流是在談論付首含的身世。那會兒我就知道付首含的身世應該還有秘密,但心有餘而力不足,付俞已經和我敲定契約,李環鏡既然能堂而皇之地走進這個家門,自然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我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盡可能給你把以後在付家生活的路踏平一點點。”
宰樹鳴轉過頭,看着柏霖的雙目,“前陣子,我們向對方袒露,我看到你向我敞開的那些破敗痛苦的痕迹,心裡的那點不甘……越燒越烈。所有的可能都被闆上釘釘,我再也忍不下去。”
“其實那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沒抱多大的希望能調查出我當年聽到的一耳朵的真相。但是我想試試。他讓我和你分離十餘年,飽受痛苦和折磨,他就該得到加倍的報應,正如現在這樣,知道自己疼愛的孩子其實是别人的種,他不會放任妥協付首含和李環鏡還生活在他的臂彎下,終會妻離子散,孤獨一生。”
“不過,在知道調查結果之前,我做了查不到任何東西的心理準備,所以……我想着,這次調查要是沒有結果,就把這事兒告訴你,和你一起商量個報複付俞的plan B。”
柏霖手中宰樹鳴的手機一點點變黑,最後黯屏,他目光躲閃着,說:“……我早就被磨平了棱角,如果真的沒查出什麼來,你找我商量。我或許隻會告訴你,别和付俞置氣了……”
柏霖深吸了口氣,有些不敢看宰樹鳴的眼睛,“……你會,生我的氣嗎。”
“不會。”宰樹鳴對他的反應是意料之中,“我知道你這個人心軟,隻有我知道你這人心軟。”
柏霖嘟哝:“……那你還要找我商量第二個方案。”
宰樹鳴笑了,他望着柏霖的眼裡盡是欣賞和愛慕,“可你就算是跟我說‘算了吧,哥,别追究陳年往事了,沒意義’,又怎麼呢,提出不要再沉溺于過去的仇恨,把自己變得面目可憎,那也是給我的一個提議啊。”
“你本身就是善良的,是純白的,我愛的是你,你是什麼樣的,我很清楚,我也很喜歡,”宰樹鳴問他:“你怕我會不聽你的嗎?怕我聽到你說别計較了,我會反其道而行之,做出讓你不想看到的事情來麼?”
柏霖安靜地思考了一會兒,搖頭,說:“不會……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他在這會兒好像和他小時候沒有什麼區别,小時候的付霖是很敬佩哥哥很仰慕哥哥的,他會覺得哥哥做什麼都是對的,哥哥說什麼都是對的,現在也一樣,柏霖盡管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張,仍舊願意站在他的那邊,為他想做的事情給予支持,沒有理由。
宰樹鳴的心像是被泡進了溫水裡,他望着柏霖的側臉,用目光一遍遍勾勒他臉上的輪廓。
能得到柏霖的回應,能和他真的執手,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周意緻的話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是他問柏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而他反省起來,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宰樹鳴鬼使神差地問出來了。
柏霖撫摸着他手機的手指微微一頓,他像是被問到了弱點,一時慌張起來:“……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為什麼不能問這個。”宰樹鳴好整以暇地打量他,“是秘密?是個埋藏了多久的秘密?”
柏霖抿唇不語,把問題反丢給他:“……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呢。”
宰樹鳴沉默,思索了會兒,覺得确實先開口或許會給柏霖減少些壓力,他大概猜得到柏霖的答案,他隻是想親耳聽到他說出那句話,“應該是十六歲那年。”
柏霖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驚訝。
宰樹鳴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老實地坦白,就像是在說今天晚飯吃了什麼那樣簡單輕松:“一個還不算炎熱的夏天,你來我房間和我擠,說要來寫作業,但沒寫多久就爬上我的床說困要睡覺。家裡爸媽都不在,安靜得很,我一個人把卷子刷完,隻有風扇的呼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