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打草驚蛇,祝餘很快平複情緒,随意尋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八成是山中人的惡作劇,況且這湯确實鮮美。”
湫禅有些看呆了眼,這祝家少君居然在誇老鼠湯鮮美!?
“滋事體大,還是禀報山君的好。”他勸到。
祝餘擺擺手讓他不要小題大做,倒是與他幾日未見心中一肚子疑惑。
“祭祀那日小童子好似并沒來?”
“是的,在下并非山中子民,無權拜香敬神。”
也是,山中人除去他才堪堪滿七十八人,但以他的行事做派看着又不似尋常人?
“在下乃祝家旁氏,是五十年前随攸君而來。”
祝家旁氏衆多類似與奴仆,而攸君指的便是她那位姑母。
“你是我姑母的人!那你可知道五十年前她——”
湫禅搖了搖頭,回想往昔他也依舊難以釋懷。
“祭祀那日我不得入内,待聽聞消息時已經追悔莫及了,可惜攸君這麼好的人,如今我竟也忘了……”
祝家人賴以名而活,簡單的名諱并不隻是一個稱謂,更是他們曾來過的唯一證明,若在命薄上抹去了名,就隻剩下了被遺忘。
無意勾起他的傷心事,祝餘也明白如今怕也是問不出什麼,再三叮囑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訴祝仞便讓他也回去休息。
臨走前,湫禅想起了該囑咐事。
“如今雖已平靜,但少君還是切莫再去禍井,那井下有座地陵,有可能會再次塌陷。”
“地陵?”
“那是山中人早些年挖的,說是為了給傩面敬神修建墓陵,可後來又擱置了至今未曾完工。”
祝餘支着下颌沉思半刻,道了句知曉了。
日暮西山,祝仞與荼蘼子探勘歸來,風塵仆仆的兩人依舊是一無所獲,不過也不算空手而歸,荼蘼子就給她淘到了不少好東西。
“這是你喜歡的朱櫻紅!雖款式老了些但布料卻是極好!還有還有!這個發髻!都是我淘來的!”
她滔滔不絕地從麻袋裡拿出各種小玩意兒,一會兒插她腦袋上,一會又搭她肩頭上,把她打扮的像個打翻了胭脂盒。
祝餘一臉不解:“你們這是去巡山還是打劫啊?就東邊那荒地像是能長出羅裙和發簪的?”
祝仞搖頭扼腕,無奈道:“她确實誇張了。”
接着拿出一袋五顔六色的糕點塞入她手中,一臉認真道:“她那些從何而來我不得知,但這個确實是撿來的。”
“……你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顯然,這兩人是背着她偷偷溜下山了,還大費周章買了這麼多東西。
她心知肚明,将一手的東西全撤了下去,語重心長道。
“我真的沒事,你倆腦子裡想的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咱們三個還是先好好把日子過好吧,嗯?”
三人面面相觑,荼蘼子默默将麻袋勒緊了些,長歎了一聲。
“我明白了,明日一定換個更大的麻袋!”
祝仞也将糕點拿了回去,“不想吃甜的,明日便換種口味。”
“……”
天!他們說的難道不是一種語言嗎?為什麼老是沒人能聽懂她的話?
“還明日,鬼還捉不捉了……”
祝餘放棄掙紮,跟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送上門的寶貝過不去啊,于是欣然抱着香香的羅裙回了廂房。
月明星稀,夜色朦胧,不知從哪兒冒來的涼風鑽入後脖涼的她一顫栗。
祝餘剛換下外襟,身着中衣正欲試試新衣服,還未等她指尖觸及,那股毛骨悚然的注視感再次出現。
這次她的反應還要更快,基本斷然了目光所投來的方向。
是從腳下。
她稍稍退開幾步,在影子下赫然藏着個不及眼睛大小的圓洞。
這是在東南角,她平日甚少涉足,不知道它是不是原本就存在的,遠遠望去,洞中幽暗得似深不可測。
祝餘猛地跺了幾腳,這下方聽着也不像是有空腔,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跪身下去,匍匐在洞口旁試圖一探究竟。
洞口實在過于狹小,光線又太暗,她眯着一隻眼使勁看半天也沒從裡面看出什麼來。
或許是個老鼠洞?
她安慰着自己,跪的也有些腳麻,正欲收手,黯淡無光的視線中卻猛然擠進一抹不尋常的白。
它出現的太過突然,甚至讓她分不清是從何處而來。
而洞口的大小又剛好能容納下一隻眼睛,她沒能看全,但從那片白中的一珠異圓來也能立馬明白。
那是一個人的眼睛。
“!!”
祝餘頓時心中一驚,還沒等叫出聲來,一隻手從赫然從洞中掐住了她的脖子,接着用力,她被拉入了洞中。
——
不受控地一直下墜,她像卷入漩渦的孤舟,隻能任由風浪蹉跎。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靜然,耳畔風聲盡散,身下的實感讓她如夢初醒隻覺恍惚,待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竟身處兩面無路的暗道中。
暗道幽邃,光一處的光源根本看不清盡頭有些什麼,而道壁上被開墾過痕迹也不像是新時。
“這是……地陵?”
祝餘站起身,突如其來地墜入并沒有讓她哪裡受傷,反而是置身之地讓她更為疑惑。
空靈的回聲一層層穿透,又如親昵的低語般傳回自己的耳朵裡,此時無論是風聲還是水聲都被掩蓋,她試着走了幾步,壁上的火把緊随着猛然燃起。
能看見的距離更長了,但又卻如照鏡子般并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想起湫禅所說的地陵,那本是為傩面敬神修建的墓陵,從這延展的長度來看應該也已修建了不少,可為什麼會突然停下不修了?
眼看地宮越走越長,祝餘沒了耐心,想着将祝仞也叫來,可施法的瞬間,她卻赫然感受不到體内的一點靈力。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信邪地又反複試了好幾次,臉都憋紅了硬是使不出一點法力來。
看向密不透風的地陵,她想她八成猜到這裡為什麼會被擱置了。
這地下怕是有什麼會壓制異法的東西,這才讓他們草草了事,不敢下來。
而現在,她也被拉了下來,也成了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難不成是那山中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