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蠶食幽藍時,碎銀般的露珠正從鸢尾花瓣滾落,最後一截燭芯蜷縮在銅盞裡,蠟淚凝成珊瑚礁的形狀。
帳幔逶迤在地,半幅掩着淩亂的被褥。
少女枕着青絲沉睡,頸側胭脂痕像未幹的朱砂,随呼吸在紗衣下遊弋。
雨師妾指尖凝着涼,看菱花鏡裡浮動的霧氣正吞噬昨夜倒影,這讓他某個瞬間她的指甲陷入檀木床欄,薄汗順着鎖骨流成蜿蜒的銀河。
而此刻已然初晨,耳邊靜默的他似能聽見露珠墜入草叢的聲音,像極了她蜷起足尖時溢出的呻吟。
“我這是……幹了什麼?”
雨師妾驚恐地睜大了眼,來不及反應,他一把撿起半拖地的錦被将那副春光遮蓋起來,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從榻上跳起。
他赤足踉跄後退,月白中衣被冷汗浸得緊貼脊背,腰窩撞上青玉案角的瞬間,喉間溢出半聲壓抑的痛呼。
雕花長窗漏進的亮色恰如霜刃,将那張漲紅的面龐割裂成明暗兩半。
雨師妾五指深深扣進檀木幾面,指節泛白處有青筋蜿蜒,另隻手死死捂住口鼻,仿佛這樣就能堵住那些在唇齒間翻湧的、帶着芙蓉帳暖的喘息。
“荒唐……”
破碎字句從指縫滲出,砸在滿地零落的綢帶破帛上。
慢慢撫摸上脖頸,他費力地吞咽,試圖回想起那暖流經由喉間直抵心髒的熾熱,就連舌尖都還殘留着紋路的形狀。
“哈啊……”
“哈啊!”
他立馬捂住嘴屈身跪下,青筋突起,充血的眼眶直瞪地面。
瞳孔顫抖,他在拼命壓制唇角大口喘息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不是在做夢!
——我是阿餘的了……我也要成為阿餘的一部分了是嘛。
——好高興!
——好想再來一次……
可興奮之餘,後知後覺的憂色卻慢慢籠罩上心頭。
“可昨夜,阿餘并不願意……”
檐角鐵馬撞碎五更破曉鐘時,雨師妾的指尖正凝在她鬓邊半寸。
懷中少女裹着杏子紅绫被,發間木樨香混着燃盡的燭味,随暖融融的吐息撲在他頸側。
“阿娘……”
她忽然在夢中呓語,芙蓉面蹭過男子緊繃的鎖骨,雨師妾喉結輕滾。
“待你醒來後會原諒我嗎?”
“阿餘,你會厭惡我嗎?”
“阿餘,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喉間突然泛起腥甜,他下意識收緊臂彎,又在察覺她輕顫時慌忙松了力道。
算了,他賭不起。
讓她讨厭自己比直接殺了他更要叫他生不如死……
指尖蓄力,一束靈光鑽入祝餘的眉心,須臾之間,她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平下去。
“阿餘,就讓我放肆這一回吧……”
——好阿餘,不要不理我。
——無論我做了什麼……
——再被你抛棄,我會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