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天虎戰艦。
聲波默默在任務列表上劃去一個待辦事項,冰冷的面罩反射出儀表盤深紅色的文字。
針對底層勞工階級的懲戒任務不過是這艘戰艦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他轉過身,情報官構造獨特的機體從無人注意的陰影中走過,在連日暴躁的副官身前停下。
搜尋者明顯被他的神出鬼沒所驚吓到,身後的機翼都在聳起,磁場更是一驚一乍地碰撞在聲波的機體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聲波像是完全享受着紅蜘蛛的驚吓,在副官谄媚又故作鎮定的聲音裡,一道音頻被放了出來。
“「别去觸碰自己不該涉足的東西」”
那是紅蜘蛛自己的聲音。
那是他在和擊倒交代任務時他用來告誡紅色的跑車的屬于他自己的聲音。
洋洋得意的尾音消失在衆目睽睽的戰艦大廳中。
冷凝液一下子被吓了出來,紅蜘蛛張揚的磁場瞬間收縮回了機體上,他緊緊盯着聲波的面罩,警惕着。
情報官在副官尖銳的注視下不為所動,再度播放了一遍對話。
所有的機子都默默豎起了音頻接收器,關注着霸天虎的副官與情報官沉默的交鋒。
“……你想做什麼呢,聲波。”紅蜘蛛的話帶着不以為然的輕松與恰到好處的意外。
聲波知道這是紅蜘蛛管用的伎倆,裝傻充愣,哪怕他明知道聲波是為了什麼才站在他跟前。
但遊擊精于算計的腦模塊卻顯然在謀權篡位上少了一根筋。
就像他不清楚聲波現在的來意也沒有搞清楚為何威震天陛下會将一個小小的懲戒任務交由他,更不懂為什麼他會失去手裡的權力。
如果聲波還保留着自己的情感模塊,他知道自己會對眼前重複上演了千萬遍的戲碼感到厭煩的。
但這是威震天陛下交給他的任務,所以聲波會完成它,就像以往四百萬年他一直在做的那樣。
“「不要——觊觎——不屬于你的——權力」”
被拼湊出來的聲音夾雜着紅蜘蛛、擊倒和威震天的聲音,聽起來怪異而恐怖,在寂靜無聲的空曠戰艦甲闆上更顯得震耳欲聾。
這一次,紅蜘蛛終于反應過來聲波的來意。
遊擊火種中的一部分如墜冰窟,另一部分卻恨得牙根癢癢。
他如何還能不清楚聲波的來意。
這是殺雞儆猴。
威震天将轟炸任務交給他,讓曾經對威震天“陣亡”太空橋事故負有背叛嫌疑的紅蜘蛛去處理同樣背叛了威震天試圖逃離霸天虎掌控的量産士兵。
那些叛逃的量産兵不過是引子。
紅蜘蛛才是被真正警告的那個“猴”。
紅蜘蛛的餘光瞥過在這個大廳中工作的其他量産士兵,明白聲波選擇在此時播放錄音也并非偶然。
他在敲打紅蜘蛛,又何嘗不是在敲打他們手下的這些消耗品不要起不該起的心思。
思維靈活的遊擊立刻在面甲上挂上了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情,配合情報官的來意,卑微地告訴聲波自己對霸天虎大業絕無二心,向聲波背後真正代表着的霸天虎君主宣誓自己的“忠心耿耿”。
他表現得惶恐不安,但所有人都清楚這不過是副官管用的邀寵伎倆。
在副官大聲的忏悔中,情報官播放的“叛逃量産機”被全殲的影像夾雜着被壓死在礦洞中量産機的哀嚎響徹在戰艦中的每個量産機的音頻接收器中。
情報官的光學鏡調整着角度,透過連接到戰艦各處的監視器記錄着每架量産機的反應。
精密的儀器在量産士兵們磨損的指尖下嘀嘀響動着,戰艦上維持了一如既往的甯靜。
良久,在紅蜘蛛最後的結束語中,聲波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情報官毫不拖泥帶水地在銀色的搜尋者憤恨與嫉妒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是啊,去告訴你的主子吧。紅蜘蛛隐晦地翻了個白眼,在火種中低聲咒罵。告訴他你才是他最愛的那條忠誠的狗。
情報官早就離開了這裡自然無緣知曉紅蜘蛛的小聲蛐蛐,不過如果他知道多半也不會在意,在他們四百萬年的戰争中聲波早已承擔了足夠多的謾罵與詛咒,但事實證明聲波優越,所有咒罵他的機子無不對他畢恭畢敬,而那些試圖将他從高位上拉下來的機子要麼死了要麼失蹤了。
最後站在這裡,成為威震天左膀右臂的機子依然是他聲波。
CPU中關于K-19的記錄也被重新歸檔,進入了情報官性能優越的處理器中代表失效的文檔中。
由礦機短暫的一生凝結成的薄薄一頁的資料也被扔進了垃圾箱。
K-19的确是一架有一點特殊的機子,他是量産士兵被霸天虎投入生産以來第一架試圖逃離掌控并且成功做出了“成績”的機子,從這一點上聲波給予他該有的重視。
但也僅此而已了。
情報官站在威震天的休息室前敲響門扉。
他的确曾經有那麼一刻幾乎瞞住了所有有可能得知此事的上級軍官,但也隻是“幾乎”,他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他身處在霸天虎之中。
而聲波永遠在聆聽。
敲門的聲音響起了第二遍,情報官歪了歪頭,這是不同尋常的。
在伺服器即将敲響第三遍前,威震天的聲音終于傳了出來。
“進來。”
霸天虎君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同尋常的疲憊,但質疑不是聲波該做的,他隻是在霸天虎君主站在透明玻璃前凝視着什麼的機體後站定。
内線中發送了任務完成的圖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