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入你們,維持中立。聽起來像是一個好建議,但領袖,你真的覺得威震天和霸天虎會這麼輕飄飄地放過他們嗎?假如他們知曉了這些量産的機子非但沒有死在他們手裡還同意了汽車人的建議?”
“你也許的确是提出了一個可行的建議,領袖,我感謝你的好心,但我恐怕在霸天虎看來,接受了汽車人領袖的提議本身就已經代表了一種立場。”天災冷靜地說道,他知道領袖明白自己說的是現實。
哪怕與威震天僅僅見過一面,天災依然憑借一種準确到恐怖的直覺知曉了自己的另一個遺傳信息提供者是一架怎樣的機子。
那是一個不允許背叛與忤逆存在的唯我獨尊的雄主,天災很清楚當背叛發生時這樣的機子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
憤怒會讓威震天将與背叛者有瓜葛的人都一并算入清算名單。
因為天災自己就是這樣的機子。
正因為交付了全部的信任,背叛才顯得尤為不可原諒,而任何涉足其中的機子都将承擔被背叛者的怒火。
怒火燃燒到最後會變成毫無理由的遷怒。
他強迫自己忽視領袖失望的眼神,注視着救護車那邊的動靜。
“……但還是感謝你,擎天柱。”他小聲說道。
“我們會想到辦法的。”
“别把我們看得太輕了,領袖。既然威震天已經派出人處理我們,那麼現在他和霸天虎一定認為我們已經‘死’了,維持好假象,我們會過得很好。”他向着擎天柱解釋道。
領袖依然沒放棄,“即便如此,我的建議依然有效,你随時可以來找我們幫忙。”
“……我會的。”
逐漸緩和的氣氛停止于醫官快速走過來的腳步聲。
在天災和擎天柱凝重的目光中,救護車給出了一個壞消息。
K-19的傷即便已經經過天災和救護車的處理,金屬感染和過大的創口依然對機體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他會死于能量液流失過多。
醫官悲憫的眼神刺傷了兩架大型機的火種,天災看起來更是已經完全陷入了恍惚。
就在救護車還想要說什麼之前,一個格外虛弱的聲音插了進來,三架機子木然地轉過頭去,看見了同樣身受重傷的H-45。
K-75跟在他們身後,躲開了天災和領袖投過來的目光。
“醫生……”被貫穿了火種艙的機子說。
“如果有一架可以與K-19機體完美兼容的機子貢獻出機體零件。”
“通過移植,是否有可能能救回K-19的命?”
聽懂了H-45在暗示什麼的三架機子同時瞪大了光學鏡,救護車更是下意識驚呼出了聲。
“不行!”
醫官的磁場暴躁地噼啪作響。
“我不能用你的命換他的命!更何況賽博坦人火種的移植手術操作難度不比腦部模塊手術的難度低,即便我去實行,他的火種更有可能在移植過程中就因為能量不足而熄滅!”
救護車控制不住地走來走去,醫者仁心讓他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然而H-45的意願卻遠比他們都要堅定。
“噓……”H-45沖原地繞圈碎碎念的救護車露出了一個慣用的調皮的笑,救護車此時卻隻想揪着他的脖子問問H-45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看,我曾經看見過我們的科學家将一架死去量産機的胸艙與另一架的機體相結合,而他的試驗很成功。”
他狠狠喘了一口氣,破了個大洞的胸艙中的火種也微弱地搖曳了一下。
“我和K-19都是同一條流水線下來的士兵,我們的零件本就兼容,根本不會出現機體排異反應。”
“而醫生你隻需要切除我的胸艙,将我的機體與K-19的部分結合,遠遠不需要單獨剝離出他的火種。”
“将提供能量與保護的火種艙一并移植到另一具完好的機體裡,手術的成功率遠比單獨剝離出火種的成功率更高。”
“更何況K-19的上半部分機體保存程度遠比我的更加完好,你甚至不需要考慮腦模塊的問題。”
他狡黠地笑了笑,瀕死的機子磁場中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愉悅。
“爐渣的,這根本不是可不可行的問題!”救護車看起來要瘋了,“固然這樣有更高的成功率,但你有沒有想過……!”
“嘿、嘿,冷靜點兒醫生。”
H-45吐出一口能量液,火種艙中洩露出藍色的火苗,“你看,我已經沒救了,你不必騙我,醫生,我感受得到。”
“既然我必然死于火種衰竭,為什麼不能在死前物盡其用呢?”他伸出尖銳的指爪顫抖着拍了拍自己的機體。
氣氛陷入了凝滞,而天災久久凝視着他的面甲,隻問出了一句話。
“為什麼?”他說。
油罐車的磁場緊緊縮在他的機體内,領袖靠在他身側,同樣注視着那架命不久矣的量産機。
H-45面對着三架機子的凝視,依然面不改色,他甚至笑了。
這架戰鬥單位的飛機在其他同伴的攙扶下第一次露出了正色。
他看着天災,說道:
“你們總是說人都有做出選擇的機會,但我這一生就和所有的量産士兵一樣從沒做出過什麼決定。”
“從誕生是這樣,從被送入戰場是這樣,從被K-19救回來也是這樣。”
“生不由我,死也不由我,但現在有一個機會就擺在我面前,小長官。”他一邊叫着天災,一邊俏皮地閃了閃光學鏡。
“你知道我最不愛按常規走,我不會讓K-19一個人獨占這個機會的。”
“哈……”
“我欠了他一條命,而既然我有這個機會,我想償還這個人情。”
“更何況。”
“這是我第一次做出的決定。”
他垂下眉眼,手掌輕柔地撫上自己破損的火種艙,火種的跳動正在越來越虛弱。
“這是第一次完全由我自己思考、決定、沒有被任何人幹擾過所做出的選擇。”
“即便是死亡。”
他懇求地看向天災和救護車。
“請,讓我完成我的心願吧。”
在場的所有機子都沉默着,機體運轉的聲音嗡嗡作響,最終,H-45欣喜地看見天災緩緩點了頭。
救護車還在猶豫,然而領袖握上了醫官的肩膀。
“如果這是你……最後的願望的話。”
“是的。”H-45感激地抓住天災的手爪,告訴他自己這一生所做出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決定。
如果這顆火種一定要熄滅的話,他想将剩餘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全部奉獻給曾給予他第一次生命的K-19和給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天災。
沒說的話是,H-45希望至少K-19和天災可以獲得幸福。
替所有死在這場戰争中的他們獲得幸福。
救護車深深歎了口氣。
“我需要回到汽車人基地進行手術,我無法在暴露環境作業。”
“……”天災閉上了光學鏡,再睜開時磁場和情緒都已經完全消失了。
“我會跟你們一起去。”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