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你拿走了我的眼睛嗎?”
柩分神關注着骸周圍一直纏繞着的渾濁霧氣,混沌的色彩一直随着骸的情緒變得濃淡不一,在說到“眼睛”時,那層潮濕的薄膜更加激動地翻湧,像薄紙下擠滿了待綻的花苞。
六道骸滿意地看着沉默不語、拼命壓抑着顫抖的柩,期待她撕下那張說着拯救的醜惡嘴臉,祝願她:沉溺于虛構記憶和教條的矛盾中,在夢境的痛苦中,結束一切吧。
堕落吧,放棄什麼聆聽,放棄拯救自己。
然後永堕輪回。
“可我就是你啊,mukuro。”
柩抱住了後退的骸,不顧他睜大的眼睛。兩張還帶着血痂的臉貼在一起,柩的紅色眼睛陷進了骸挂着血肉的眼眶裡,溫柔地撫摸,安撫他受驚的豎起的發尾。
冰涼相貼肌膚的摩擦,睫毛與有彈性的眼球陷入溫熱血肉的詭異觸感。
“你瘋了嗎……”六道骸沒得到任何想象中的反饋,連殺意也恍惚了一下。
“我是你的柩,你是我的骸啊。”柩指着自己的左眼,沾上血的眼白與紅瞳交融在一起,又輕點骸空蕩的右眼眶,“我們處于一面鏡子。”
“像你說的,我要和你一樣才行。”看骸的反應不對,柩悲傷地補充。
“離我遠點!”六道骸無力驚叫,但被“柩”虛構的記憶還是不斷進入他的回憶裡。
怎麼會有像這個蠢貨堅信自己不會幹壞事的家夥!
六道骸算是體會到偷雞不成蝕把米,編造的記憶得不到認同,被在夢中消遣的玩物反将他一軍。
明明是自己夢境中的人,怎麼還能反噬記憶?
柩像覺得還不夠,安慰着骸沒事,握住他的手,鼓勵般捏住那隻紅色的眼球。
“等一下…!”六道骸被多出的記憶弄得頭暈腦脹,連制止的話也慢了半拍。
咕哒…欻!
猩紅的噴濺的血,眼球的末端還殘留着組織與粗細不一的血管。
“夠了啊!”六道骸第一次對自己格外真實的夢境感到害怕,軟乎乎的筋膜與血管,視網膜上布滿的血迹。
但柩沒有停,輕柔地落吻在摘下的眼球上,然後不容拒絕地,牽住六道骸的手,将紅色的眼球塞進六道骸的眼眶。
細密而輕柔的吻印在六道骸顫抖的眼皮上,柩閉上眼:
“mukuro,物歸原主了。不要生氣啊。”
惡心的吻與痛意。
虛假的夢也有如此真實的痛嗎?
不同于普通的眼球移植,輪回眼對宿體極為挑剔。作為輪回之眼難得的配型,就算踏在許多實驗體的屍.體經驗包上,再精密的手術下也經常會發生排異反應,不用說這次粗暴地直接塞進去了。
好痛。
為了苟活下去,他表現得很乖巧,連實驗員也會在手術間隙,對他施展一些類似小貓小狗的憐愛。
就像現在這樣。
柔軟的唇挨在哪裡的皮膚,就在哪裡紮下細密的冰針。
疼痛與廉價的安慰劑。
不過六道骸好像知道了,為什麼那個允許他偷偷聞糖的實驗員為什麼總是念叨着她的母了。
在劇烈的痛苦下,漂浮在那若隐若現的虛假溫柔,似乎靈魂也不在地獄了。
是讓其渴望存活活着的錨。
實驗室響起刺耳的警報聲,記憶嚴謹地填補下,這個夢境能開始自動運行了。
已經不清醒的兩人,聽着隐約的驚呼聲,視線迷迷糊糊掃過被砸破的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