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玉宸摸不着頭腦,但有時少爺的第六感靈得吓人:“成。那合作還談不談?”
“談,你陪我走一趟。”唐譽合上電腦就要走,“咱們走高速去。”
“這種天氣,走高速?”譚玉宸問,窗外已經砸下豆大的雨滴。
“走啊。”唐譽說得容易。
譚玉宸隻好拿出手機,盡職盡責地點開了一個聯系人:“對不起,這種天氣走高速,我得和水總報備。”
唐譽的動作停了下來,而此刻窗外一聲春季炸雷,震得他放在窗台上的金魚跳出水面。他連忙将小金魚送回水中,擺了擺手:“算了,别和二大媽說,他會擔心。”
“那咱們……”譚玉宸等指示。
“不去了,别讓他擔心。”唐譽将水杯放在桌上,“你先把小岑和基德叫回來吧。”
雨下得很大,玻璃窗上很快蔓延了一層水汽。将近1個小時岑書卉和唐基德才回來,北京已經堵成一鍋粥。而跟随他們身上的水汽而來的,還有溫翠助理發來的消息,今天不回京。
唐譽已經料到,把對接工作交給了岑書卉。他繼續忙春拍會的展覽,隻不過今天打字不順,總是打錯,删删改改了一上午,時不時看一眼手機。辦公室外,那個4人小組的工位空着兩個,隻有湯螢和婉君在。
雨大了又小,還有一陣下了冰雹,斷斷續續到下班時才停。唐譽仍舊加了班,回家時将近8點,一進屋就看到唐弈戈和譚星海在客廳茶幾上下西洋棋。
看到唐譽,譚星海先站了起來。
“跟我還客氣什麼。”唐譽換了鞋過去,“誰赢了?”
“我。”譚星海當仁不讓,“我弟在公司沒惹麻煩吧?”
唐譽連連點頭:“還行,經常使喚我,很是硬氣。”
譚星海坐下繼續苦戰,唐弈戈倒是把唐譽拉過來:“幫我下一個。”
“我玩兒這個一般,不一定赢啊。”唐譽站着看棋局,半晌都沒落子。
這套西洋棋是大表哥唐玺潤送來的,黑棋原料是墨翠,看着漆黑,實則全是濃到發黑的祖母綠,每個棋子放在燈光下一照便能驗真身。白棋則是白歐珀,全套下來七位數。前幾年佛山平洲開出了标王石料,全被唐玺潤收入囊中。
唐弈戈見唐譽舉棋不定:“看上哪個棋了?選妃呢?”
“這套棋還真不錯,送我吧?”唐譽直接要,修長的手指夾住了一枚棋子,沒往前放,反而退了一步。
唐弈戈不解:“你還挺喜歡Queen,不舍得用?”
“不是,我是覺得皇後太孤單了。它怎麼走都可以,沒有格數限制,棋手都把它當作決勝力量,殘局落後對方一個Queen通常投子認輸。但皇後出動太早劣勢很大,怎麼走都會被抓,牽一發動全身隻能逃跑。它還是一個沒法和對手極限一換一的棋,代價太大了,所以我撤一步。”唐譽溫聲解釋。
譚星海眼見着要赢。“那下一步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那顆棋願意跳出來保她。”唐譽如實說,他的棋藝确實不精,隻能看向了滴在落地窗上的透明雨滴。
這場雨持續到前半夜才停,而第二天是一個好天,預示着這個周末晴空萬裡。
一早,譚玉宸先接了唐基德,然後開車到金輿東華門口接唐譽,話不多說,三人直奔天津四季酒店。路邊被雨水刷得幹淨極了,連空氣都清爽起來,兩個半小時後他們順利抵達目的地,隻不過唐譽明白,他已經晚了一大步。
“喂,溫女士你好,我是唐譽,我在酒店門口,請問現在方便嗎?”唐譽在車裡給溫翠打電話,“剛剛我和你的助理聯系過。”
“方便,她已經告訴我了,剛好我就在大堂辦理退房手續。”溫翠聽上去心情不錯。
她心情越不錯,唐譽的心情就越沉底:“那我進去?”
溫翠同意了,譚玉宸把車交給代位泊車,讓唐基德留下,他跟随唐譽進入四季酒店的正門。酒店前台人頭攢動,但溫翠是最好認的那個,因為她身邊站着一個全大堂最好認的男人。風姿綽約的富婆旁邊站着這樣一個人,連前台的眼神都揶揄起來。
唐譽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白洋正陪着溫翠辦退房,回身一刹那愣住了,他怎麼來了?
而溫翠剛好搭了一下他的手,溫情地說:“你們昨晚說得那個計劃很好,咱們再談。”
淺金色和砂白色拼湊成四季酒店的地面,泛着燈光給予的金光,像碾碎了一把金粉兒在上頭沉浮。越來越多的人進入唐譽的視線,無數面孔攜帶着各色情緒匆忙而過,他的目光由遠及近聚焦在前台。
白洋手臂松弛垂向下方,瓷白色的皮膚透出他一夜未曾好眠的疲憊,而這疲憊的底色究竟是憔悴或歡愉都成為了看客的笑談。燈光鋪滿全場,白洋剛好踩在最亮的那一塊,仿佛踩在金色的頂端,連綿不絕似真似幻。
“溫翠女士,你好,是我們來晚了。”唐譽走到溫翠的面前。
白洋注視着他,和自己的疲态相比,唐譽永遠能在不經意間顯示出“金尊玉貴”這4個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溫翠,笑容都凝在嘴角。
“沒有來晚啊,剛才我助手還說你在路上呢,沒想到唐公子這樣快。”溫翠的皮膚有着超出年齡的光澤感,“不好意思,本來應該是昨天回京,沒想到天氣不好。”
“沒關系,好事多磨,我相信咱們之後的合作會很愉快。”唐譽說完才回身,将白洋的疲态盡收眼底,“這麼巧,你也來了?”
白洋的呼吸緩緩平靜,陪溫翠唱了一晚上的KTV,嗓子都啞了:“真沒想到唐組長今天會來,辛苦這一趟。”
“不辛苦,沒有你辛苦,昨天早上動身,中午就到,徹夜不回京。”唐譽說完再看向溫翠,“溫女士,咱們在車上聊吧,我這邊已經拟好了好幾份關于日後合作的模式和相關流程。”
“可是,昨天是白組長在和我努力溝通。”溫翠明顯偏心。
白洋剛要開口。
“不好意思,白組長隻是一個普通客戶組的普通職員,他沒有這個資格接手SVIP組的客戶。他在公司的資曆配不上這次合作,昨天不管他和你談了什麼,都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唐譽不容置疑,“他不能逾越,規則之内輪不到他談努力。”
白洋的臉偏垂向右下,透明的鏡片像被打落的蜻蜓薄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