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後,裴舟行沒有再在醫院遇到過顧循宥。
外公因為經常鍛煉身體,傷好得很快,甚至揚言暑假要讓裴舟行和弟弟裴簡行到他那裡住,帶他們強健體魄。好在這樣的豪言壯志最後被家裡的兩位女主人否決了,這也讓裴舟行松了口氣,因為他可不想再感受小學和初中暑假那樣,天天淩晨5點晨跑的日子了。
最終,一家人還是去瑞典過了一周,開學前一天才回來。
開學第一天,裴舟行起得很早,把家裡阿姨都吓了一跳,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裴舟行揉了揉頭發,有些尴尬地笑說,新年新氣象,那就從早起開始吧。
校門口遇到之前的同學,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是忍不住問,怎麼來這麼早?裴舟行聳聳肩随便編了個理由,說是班級要求的。然後沒等他們再問,就以着急回教室,騎車離開了。也沒有聽到身後同學的嘀咕,裴少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到班級,意料之中第一眼就看到了早已在座位上的同桌,而顧循宥也正好在這個時候擡眼看過來。
看到顧循宥略顯驚訝的表情,裴舟行沒等他說話就打斷道,
“别問我為什麼這麼早來?就當我生物鐘還沒調過來。”說完就趴在桌上補覺。
其實裴舟行早上睜眼,看到鬧鐘時間的時候自己也有點驚訝。因為他不像裴簡行,幾乎不需要時間倒時差,而且睡眠質量一向很好,隻對重要的事情有強烈的時間概念,會醒得特别早。而在他認知裡,開學并不算在内,他自己也有些納悶為什麼潛意識會覺得今天重要?
但因為他的習慣,醒了之後就不會再睡了,于是即使感覺睡眠不足也還是起床洗漱,吃完飯就騎車來學校了。
正想着這些令人煩躁的事情,但聽着耳邊熟悉的寫字聲,裴舟行突然覺得因為睡眠不足帶來的煩躁緩和了很多,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滿足,舒服地補起了覺。
“他在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顧循宥壓低聲音的說話聲,即使很低很輕,裴舟行還是聽到了,從桌上爬起來。
剛爬起來就聽到鄧子瑜倒吸一口氣,略顯緊張地說道,
“裴哥……不,裴神,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不用你動手,我現在就滾!”
說完,沒等裴舟行反應過來,鄧子瑜就不見了。
裴舟行随手撥了額前的碎發,撞了撞顧循宥的胳膊有些納悶地問道,
“鄧子瑜,一大早發什麼瘋呢?”
“可能是怕你的起床氣波及到他。”
顧循宥頭也沒擡地說道,但裴舟行還是注意到了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笑容,愣了一瞬,反應過來,話已經脫口而出,
“我哪有什麼……”
但突然想到上學期的事情及時住了嘴,想着如果說自己沒有起床氣,那豈不是顯得那件事情自己的行為過激了——啧!感覺有點丢人,于是假裝若無其事地說道,
“奧。那算他跑得快。”
“嗯。希望你的起床氣,不會把監考老師也吓跑。”
“這和監考老師有什麼關系,今天又……今天考試?!”
顧循宥還沒開口,剛剛溜得沒影的鄧子瑜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非常盡職地充當講解員工作。
“裴哥……不,裴神,你不知道嗎?學校今年巨!巨!巨!!惡心,搞了個突然襲擊,開學第一天考試,說是什麼——”鄧子瑜陰陽怪氣地模仿起了校長開學典禮時的語氣,“對學生上學期的成績進行回顧。真是沒有人性!!!”
“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啊?裴哥,你真不知道?我們群裡半個月前就傳這個消息了——”
鄧子瑜突然一拍腦門,對着在桌洞裡翻東西的裴舟行說道,
“哦對,我忘了,你從來不看群消息。沒事,反正裴哥你也……從來不複習。”
看着坐在座位上埋頭看語文書的裴舟行,鄧子瑜本來能傳到隔壁教室的嗓音陡然降低,最後五個字就好像是慣性般從嘴裡咕噜出來的。
他滿臉震驚地看着頭也不擡的裴舟行,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眼花了,竟然有一天看到裴舟行考試前複習。
初中的時候,鄧子瑜雖然沒有和裴舟行坐過同桌,但是因為身高原因都坐在最後幾排,每次考試當天,裴舟行都是卡着早讀鈴聲進的教室,也從來不複習。
鄧子瑜記得當時裴舟行的同桌是個特别愛管閑事的男生,他問裴舟行為什麼不複習,裴舟行聳聳肩說道,
“因為沒什麼好複習的,記住的内容,應付考試夠用了。”
所以,是什麼洪荒之力讓從來不複習的裴神主動拿起課本?
但顯然鄧子瑜這樣的疑問得不到回答,因為當事人正認真複習,沒有一點要搭理他的意思。
于是他隻能将自己滿臉震驚地表情轉向了顧循宥,有些恍惚地問道,
“顧神,這還是我認識的裴哥嗎?他竟然在複習。”
“那你就當他時差還沒調過來吧。”
顧循宥瞥了眼裴舟行,勾了勾唇角說道。
“哦。啊?”
鄧子瑜看了眼笑出聲的裴舟行,更覺得奇怪了,但是他有種強烈的感覺,如果自己再問下去就又會被踹走了,想到自己跑回來的事情,決定直奔主題。
“那個顧神……我剛過來就是想問你,你怎麼沒在班級群裡呀?作為班級的一員,秉着團結友愛的精神,要不顧神你把企鵝号告訴我,我過會把你拉進去?”
鄧子瑜有些心虛地看着顧循宥,等着他的答複,卻先聽到了他同桌的回複,
“你難道不知道,學神這類生物都不用手機這種低端産品嗎?”
從剛剛起一言不發的裴舟行說完,看了鄧子瑜一眼,在低頭準備繼續低頭看書的時候補充道,
“還有,學神也不會早戀。”
就裴舟行說話的間隙,鄧子瑜心虛地看了眼站在窗外的校花後,迅速轉過身,打哈哈道,
“那既然這樣,那我就先撤了,過會還要考試。”說完,就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我怎麼不知道,原來當學神還要守這麼多規矩?”顧循宥轉着筆,支着頭看向盯着書本看的裴舟行笑說道。
“哦。那你現在知道了,記得好好遵守就行。”裴舟行頭也沒擡,甚至還低了幾分。
“《短歌行》很難背嗎?”
“啊?”裴舟行下意識地看向顧循宥,卻看到他指着自己的書本,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盯着這頁盯了很久,一頁都沒翻過。
“我那是……”
裴舟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慌張,說話也支支吾吾的,不過沒等他說什麼,就見顧循宥從書包裡翻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他調侃道,
“我可不想和一個沒做完試卷的人比賽。”
“看不起誰呢,”裴舟行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拿過那盒風油精,“就等着輸吧,手下敗将。”
“嗯,我等着。”
口出狂言的裴舟行,最終以一分的微弱優勢赢了顧循宥。
成績出來的那天的體育課後,他們剛好經過榮譽榜,裴舟行搭着顧循宥的肩膀語氣中掩飾不住的得意,
“顧老二,考得不錯,隻是要追上我還要加把勁呀——還有,那瓶風油精我收下了。等你赢了我再說。”
“學神都是要守規矩的,所以記得好好遵守規定——裴、神。”
開學考之後的大小考,裴舟行和顧循宥在排名上有來有往,但也都是1、2分的差距,分數咬得很緊,到後來每次成績出來,年級的人關注點變成了,這次考試的年級第三會是誰?
第一次月考,顧循宥總分比裴舟行高兩分。
成績出來的第二天,顧循宥剛到教室就發現裴舟行已經坐在位置上了,他覺得有些驚奇,雖然這學期裴舟行也時常早到,但是比自己早倒是頭一回。但看着裴舟行正支着頭看題,顧循宥沒有說話,而且像往常一樣坐回了位置上。
顧循宥剛到位置坐下,鄧子瑜也像往常一樣,非常不見外地跑過來跨坐在前桌的椅子上興奮地說道,
“兩位學神,春季運動會有沒有興趣呀?”
“沒有。”裴舟行轉過頭瞥了眼正在放書包的顧循宥,心不在焉瞎回複道。
“裴神,這次運動會還有籃球賽呢,你真不要考慮一下嗎?你和顧神這樣的完美搭檔,不去參加多可惜——”
“完美拍檔”,是鄧子瑜在球場上被裴舟行和顧循宥完虐後給的中肯評價,而這個綽号是從第一節體育課開始的。
顧循宥從這學期開始正常上晚自習,但偶爾還是會請一兩次假。所以也就正常上體育課。
第一節體育課,裴舟行他們打籃球湊不夠人手,就叫上了顧循宥。他當時沒指望顧循宥能打得多好,畢竟某人說過自己不會打球,裴舟行當時想着大不了就他多出點力幫顧循宥收拾殘局。
但是幾場下來,他發現顧循宥球竟然打着這麼好,還讓他挺驚訝的。在那之後,顧循宥就成了裴舟行打籃球隊伍裡的固定成員,因為一起打球的次數多了,兩個人配合得非常默契,搞得後來大家要和他們打籃球時,第一條規則就是裴舟行和顧循宥不能在同組。
“這可是為班級争光,雖然說你和顧神已經為班級在學業上争了很多光了,但是作為當代新青年,就應該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所以——裴神你怎麼老是盯着顧神看?”
鄧子瑜說話間也順着裴舟行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顧循宥抽屜一角裡露出來的袋子,好奇問道,
“顧神,你抽屜裡是什麼?不會是哪個女生送的禮物吧?”
就當鄧子瑜準備過去看看那到底是什麼的時候,裴舟行突然站起來,吓了鄧子瑜一跳。
“如果參加運動會,是不是要去于月柯那裡報名?”
“……對。裴神,你要參加了嗎?參加什麼?4×100米差兩個人,你和顧神要不要考慮一下?還有3000米,聽說裴神從小學到初中的暑假都接受了正式的軍事化訓練,3000米對你來說肯定就是個小case——最重要的是籃球賽……”
鄧子瑜瞬間将袋子的事情抛之腦後,絮絮叨叨地跟着裴舟行往于月柯那裡去了。
因此他沒有注意到,裴舟行在離開座位前,低聲對顧循宥說,“拿抽屜裡的東西換你的風油精。”
等到裴舟行和鄧子瑜走遠,顧循宥拿出抽屜裡的禮物袋,裡面放着一盒紅色包裝的巧克力和一隻達拉木馬。
而且巧克力上還貼了個便簽,顧循宥一眼認出來上面筆鋒淩厲的字是出自裴舟行之手,
“巧克力是夏文瑤女士硬塞進來的,算是便宜你了。”
這學期的裴舟行再沒有逃過課和晚自習,聽話的讓班主任佘博厚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憋了什麼大招,但是後來發現是虛驚一場。
而且他還驚喜地發現,裴舟行不僅不逃課了,成績也更穩定了,和同桌顧循宥輪流地霸榜年級第一,這讓他覺得欣慰,更加堅定自己當初換座位的決定是正确的。
在鄧子瑜的極力宣傳下,裴舟行報名了4×100米的接力、3000米長跑、跳遠和籃球賽。
顧循宥更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裴舟行報名了4×100米,跳高和籃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