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朗起先正忙着，沒多想告知了羅曼麗地址之後其實就後悔了，他知道鐘靈和羅曼麗交好過一段時間，但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幾乎所有人對鐘靈都沒有什麼好心思，接下來越想越心驚，扔了手頭工作就趕忙跨越了半個城市趕來，這便正好趕上了。

“路過這附近，也怕你找不着地兒，就順道來看看。”謝雲朗禮貌地笑着，目光緩慢推移，落到李一珩身上時明顯僵了一瞬。

鐘靈睡了兩天三夜，在她以為她就快要這樣睡死過去的時候，敲門聲拽住了她。

門外有人說話，夾着‘砰砰砰’的敲門聲，吵吵嚷嚷，鐘靈正混沌困頓，睜不開眼也聽不清楚，隻覺得身體好像在轉動，晃晃悠悠的往高了去，然後是什麼東西大力撞開了門，她終于聽見了嘈雜中房東聲嘶力竭的怒罵聲。

是欠房租了嗎？

是屋子漏水了嗎？

“還是我已經臭了？”

……

她不知道，她想再睡會兒，或者就這樣死掉拉倒。

那是一間很小的屋子，可再小裝一個鐘靈也顯得有些空曠，一個洗手間，一張單人床，幾件衣服疊放在椅子上，小窗子的窗棂上擺着一隻孤零零的玻璃杯，然後就再沒别的了，她似乎一直這樣輕便，來時空空如也，走時也身無長物。

李一珩從一開始就努力想要維持自己的風度，可當他看見鐘靈蜷縮着躺在地上，青絲鋪陳淩亂，皮膚白得瘆人……像一具屍體時，那一霎時的李一珩仿佛被人從後腦勺鑿了個窟窿，疼得整個後背都是麻的，他止不住抖，笨拙地想要将謝雲朗懷裡的鐘靈搶過來，他拽她的胳膊，他推搡謝雲朗，像個手足無措的瘋子，“走開，你走開，給我，給我，把她給我……”

謝雲朗感覺到鐘靈的呼吸，剛松了一口氣便被李一珩大力推倒在地，李一珩抱起鐘靈撞開聚攏過來的人，沙啞着大吼，如一頭兇獸。

“陸泉！陸泉！開車！你他媽去開車！”

鐘靈醒來的時候，床前有人正看着她，她嗓子幹得厲害，聲音刮過喉嚨都有些變形了，“你怎麼在？”

謝雲朗扶着她坐起來，将水杯送到她手裡，笑得十分溫雅，“你太累了，睡太久，我們看着情況不太好就把你送醫院了，以後别再這樣，身體都搞垮了。”

“我們？”鐘靈擡了擡眼皮。

“是，我們！”羅曼麗抱着胸站在門口接話，“這位大姐！你知道你把我急得差點兒報警不？”

謝雲朗拿回水杯又示意她躺下，“輸完液咱們就可以走了，不過以後再忙都要記得按時吃飯，一個人住出了什麼事兒别人也不知道。”

鐘靈突然覺得很丢人，紅着臉想要道兩句歉，羅曼麗又馬不停蹄添了一句，“還有陸泉和你那姓李的前男友，大家夥兒都急瘋了，生怕你慘遭毒手暴死在哪個深山老林了你曉得嗎？”

于是鐘靈一開口就隻剩咳嗽了，咳到肺疼，咬着牙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句，“羅曼麗你是真煩人。”

“……”

謝雲朗清咳了聲，“怎麼碰上的？”

“啊，哦，”鐘靈回過頭，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眼睛，“就前幾天晚上碰巧遇上了。”

謝雲朗還想再問什麼，羅曼麗的目光在倆人身上轉了個圈後冷哼一聲道，“你倆這是幹什麼呢？一個做了虧心事兒一個等着擦屁股？你倆不會真有一腿吧？”

“瞎說什麼呢？”

謝雲朗讀書時跟羅曼麗關系一直不錯，畢業後因同學聚會也常有聯系，羅曼麗這張嘴，一直生化武器似的，“她這性格，身邊突然一下子多了這麼些個老同學，我好奇好奇還不讓了是吧？”

“倒也不是不讓。”

羅曼麗猜想謝雲朗大緻是不知情鐘靈的工作，這挺正常的，知道了估計也不讓了，跟她自己一個樣兒，能藏藏能掖掖，省得滿世界都是廢話，羅曼麗倚着門，笑得清湯寡水，“就是覺得你問得挺沒意思的，班長你不知道‘該來的總會來’嗎？”

“你還挺有文化。”

“那可不。”

“……”

鐘靈不合時宜地走了神，病房裡靜了許久才回來，羅曼麗拿着手機走出去打電話，高跟鞋的零星聲音越發顯得外頭走廊裡空蕩蕩的，謝雲朗看着她，是有些擔憂的神色，她抿着嘴朝他笑。

“我沒事的，都過去那麼久了，沒那麼矯情。”

醫院樓下，李一珩坐在綠化帶前的石凳子上，手還有些抖，煙已經抽了半包，陸泉給自家媳婦兒回完電話從另一側拐過來，“怎麼樣？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