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歡很驚訝,驚訝過後又覺得理所當然,一珩哥長的那樣兒本來就是人上人的模樣呀。
“一珩哥。”
“嗯?”
李一珩切着牛排,燈光落在那雙手上,每一截指骨都生得恰到好處,景歡不由自主低頭瞧自己的手指,恍然覺得略有些不足了。
“你剛說你屋裡剛送走一個女人是怎麼回事啊?”
李一珩輕笑了一聲,“還能怎麼回事?就剛結束一段呗。”
“啊?那張阿姨不該這麼着急啊。”
“沒告訴我媽,她不知道。”李一珩緩慢進食,對這個話題沒有什麼興趣。
其實景歡挺感興趣,但她知道不該問。
李一珩沒吃幾口就徹底喪失了胃口,像他這種‘人上人’是比較接地氣兒的那一類,相比桌上餐前酒、頭盤、主菜,副菜、湯啊水果一道又一道背書似的,李一珩可太喜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但對面景歡還優雅地動着刀叉,李一珩不能這麼沒禮貌,于是一邊戳着餐碟假裝吃得慢一邊百無聊賴地開了口。
“國外有意思嗎?”
“那可太沒意思了!”
景歡十分誇張地皺眉,李一珩見她這樣兒被逗樂了,“那這麼多年都沒見你回來過?”
“回過的啊,就每次都不太趕巧,沒見着你……這回好了,不走了,這就準備找工作養活自己了。”
李一珩便順着話茬問道:“那挺好,準備找什麼工作?”
“說起這個,我念的制藥,成績可好了……然後我似乎、好像、貌似聽說一珩哥你上半年拿下了好大一家制藥企業呢。”景歡邊說邊朝李一珩眨眼,眨出了不少狡黠意思,“現在開展新業務很辛苦吧?也挺缺人吧?特别特别缺人的那種吧?”
年輕的女孩子,讨巧賣乖也好,耍小聰明也好,哪怕是将心機算計拿到桌面兒上來說,仰仗着年輕便都是帶着些可愛俏皮的意思的。
“怎麼?打着相親的招牌找工作來了?”
李一珩放下刀叉攤開手,懶散地往椅背上仰了仰,他肩寬臂長,而這種放松的姿勢讓他比先前更具壓迫感,再看他略擡起的下颌和滾動的喉結,景歡一時之間居然分不清是驚懼多一點還是驚豔多一點。
“一珩哥你這個角度太帥了,别這樣……我還小,吃不消的。”
李一珩:“?”
李一珩突然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他記憶裡的景歡還是院子裡人人稱頌的“端莊秀雅乖丫頭”、“琪花瑤草好姑娘”,是天天待屋裡彈琴唱歌,芭蕾舞曲,跟他們這些皮猴完全不一個世界的小仙女兒……于是他猶疑地皺了皺眉,“景歡,你在國外這幾年,受刺激了嗎?我怎麼感覺你好像不太合适的樣子?”
“……”
“那倒沒有,就是拍拍彩虹屁,”景歡搖頭,絲毫不介意李一珩的不接屁,仍舊真誠而歡實地望着他,“畢竟有事求您呢。”
“……”
“正經的?”
景歡:“嗯,百分百正兒八經的。”
“那制藥廠評估價值不定,人力物力砸進去後是個什麼成效,誰也說不準,我如今也就是試試水,不一定成事兒,但你要考慮清楚了真想去就上我公司去,會有人再跟你細談。”
李一珩勾着嘴角,明明露了笑意,但就覺得一點不親善,反倒跟吓唬人似的,“不過要緊話說前頭,景歡,真上我那兒去了,要是覺着行你就埋頭好好工作,不滿意就自己收東西走,來去都自由,但千萬别跟我扯家長裡短那些,我挺膈應的,成嗎?”
“成!一珩哥您太敞亮了!”
景歡舉杯,讨好似的跟他碰,“不過我求您不止這一件事兒呢。”
李一珩自覺自己這波“霸道總裁”的氣勢收放自如,拿捏得甚好,奈何這是碰上硬茬了,他看了眼杯中被碰出細細漣漪的紅酒,又看向對面景歡。
景歡笑得十分開,即便是做這樣讨巧的模樣也一點不小家子氣,雖愛笑,但一直坐得筆挺,成套的裙裝,帶卷的發梢,白皙的手指點在杯梗上,彈琴似的,輕快而自在,那是一種常年不缺錢養出來的自在。
李一珩蹙眉,沒留神想起了鐘靈,鐘靈不行,她像驚弓之鳥無處可依,總是驚懼,總是不安,坐着愛抱膝蓋笑起來必得遮臉,她才不會願意吃這樣的繁瑣的晚餐,也經不住言語中一來一去的機鋒和油滑,她膽小敏感還多疑,明明魯莽又生得十足嬌氣,所以她總比旁人難照顧些。
鐘靈要是認識景歡,應該會有些嫉妒她的吧,畢竟同樣嬌妍的姑娘,一個長在無風又無浪的晴朗天空下,一個孤舟漂蕩,無情苦水灌了滿肚子。
“所以你還想幹什麼?”
李一珩擡手捏了捏山根處,利用眼眶傳來的酸脹感将鐘靈這個陰魂不散的踢出腦海。
“我們這不相親嘛,”景歡瞧他,臉頰飛了點紅霞,也不曉得是沾了兩杯紅酒上臉還是終于發現自己話說太露骨崩了人設,“一珩哥你想好回去怎麼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