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一出口就有些收不住,笑得整個人背都彎了下去,吓到了外頭準備敲門彙報工作的小白領,李一珩覺得心情大好,整個人都和煦如春日暖光,彎着笑眼朝門外招手,“進來吧。”
鐘靈最近過得十分舒适,羅曼麗結了婚後手上财産日漸充裕,幾方思量着還是掏錢從老公姑姑手裡将紅樹林超市整個盤了下來,原計劃是和鐘靈對半開,結果鐘靈對一家紮實穩定的超市已然失去了興趣,她搖着頭說,“讓劉大姐看店吧,你給人工資稍開高些些,我專心弄我的畫手店去了。”
鐘靈抽身抽得利索,過去的一年多裡紅樹林超市的生意火爆很大程度仰仗鐘靈的親自選貨上下架。
她雖受過不少磨難,但好像再磨難内裡也始終是一小孩兒,于是小孩的玩意兒她門兒清,整條紅樹林街的文具超市、精品小店就連紅樹林學校裡的商店都仿着鐘靈上的商品進貨,包括零嘴也是,鐘靈親自試吃總差不了,不管合不合她口味她都能從中推測出哪種味道會賣得比較好,而鐘靈因為一天到晚零食不離嘴終于是長了些些白肉。
羅曼麗覺得在生意上痛失鐘靈是件很遺憾的事情,但各有前程也隻能祝好了。
天氣暖和起來的時候,南城開滿了春花,鐘靈終于剪短了頭發,以前的時候頭發長得太長都是自己拿剪刀剪短的,長發容錯高,剪到大概肩胛那個位置就差不多,然後一綁上誰也看不出端倪。
鐘靈好像從記事起就是長頭發,就連幼時難得留下的幾張老照片都是紮着小辮兒的,她的母親曾經總帶着她一起洗頭發,母女倆一起蹲在衛生間,一個蓮蓬頭來回輪換,鐘靈耐心不夠嘟嘟囔囔覺得洗頭時間好長好麻煩,媽媽卻不厭其煩,洗發精、護發素,毛巾包到半幹再仔仔細細地吹,鐘靈小時候愛美,看到媽媽頭發黝黑飄逸,還時常在發尾點上兩滴香水便覺這大約就是美,再又偶爾聽見同行的女同學提及自家媽媽不許她臭美留長頭發的時候,總暗自慶幸自己是被媽媽帶着臭美的。
後來年歲漸長,搞衛生時天天被地上掉的頭發困惱,奈何一直見縫插針地為錢四處奔波,每每早上想着今天收工去把頭發剪了,結果不是收工時理發店已經打烊就是累成爛泥一步也邁不動了……
如今有精力有心情了,鐘靈是真不想要這煩死的頭發了。
鐘靈剪頭發時,陸泉正好到了紅樹林要她履約請吃飯,鐘靈始料未及,一邊催理發師搞快點,一邊電話劉大姐給個座兒招呼下陸泉,陸泉不樂意在超市當門神,問了是哪家店就開着車尋過來了。
繞店轉了兩圈,沒找着人,正要打電話,近前一個姑娘對着鏡子喊了他一聲,“這兒呢,泉哥。”
那會兒頭發隻剩最後的小修了,整個輪廓模樣都已昭然若揭。
陸泉驚訝了兩秒,趁着手機已經掏出來了趕緊拍了一張照片。
鐘靈正對着鏡子瞅他呢,見他拿手機拍照,為時已晚地伸手擋臉,“幹嘛呀?醜還是怎麼?”
“不醜,就是感覺有點像一個動畫片裡的小人兒,”陸泉搖頭,“我回去問問我兒子是哪個動畫片。”
這話一出鐘靈和一旁的理發師都笑了起來。
“那感情好,證明可愛。”
收拾完,鐘靈跟着陸泉甫一出門,風一吹,短發茬在脖頸爾後搔,鐘靈覺得癢,抓了抓又覺得手感新奇,腦袋都變輕了似的。
陸泉單位原本離得遠,今天下午趕巧上這邊辦事順道約一約鐘靈,這兩年倆人間歇見過幾回,都像今天這樣,全因時間地點方便的一時興起,于是晚飯吃得簡單随便,但各自愛吃的菜都有三兩個,做得還挺不賴,陸泉邊吃邊聊,“謝雲朗的結婚請柬收到了嗎?”
“收到了,泉哥你也去嗎?”
“本來不想去,但你要去我就去吧,屁大點兒城市,多個朋友也是好事。”
陸泉那一夥兒讀書的時候跟謝雲朗特不對付,一群吱哇亂叫、抽煙爬牆的能跟學生會主席對付就奇了怪了。
但人總會成熟長大,就像鐘靈再深知小孩兒愛吃什麼愛玩什麼,身體發膚連着那顆心髒都已是三十歲的人了。
鐘靈:“嗯,我也答應了芋圓兒的,不去不好。”
臨街的窗戶車走車停,人來人往,鐘靈還在細嚼慢咽咬着秋葵,陸泉吃得迅速,已經放了筷子摸出手機來點點戳戳。
“泉哥啊。”
陸泉還在戳手機,沒有擡頭隻是鼻腔應了一聲,“嗯?”
“李一珩什麼時候有好事兒啊?”
陸泉擡眼,來了興緻,“你問這個幹嗎?”
“說起喜事話趕話嘛,曼麗嫁了,謝雲朗也成了,”鐘靈正兒八經,“就好奇問問,感覺也挺長時間了。”
“哦,應該也快了吧。”陸泉歪着頭打量她,“是時間挺長的了,都快兩年了不是……”
“嗯,按理好事該近了。”
鐘靈神色淡淡,吃完秋葵又舀了碗湯邊吹邊小口喝,“那到時候我就不上趕着煩人了,泉哥你幫我多拿份喜糖,給我也嘗嘗,沾沾喜氣兒。”
她這句話說得真誠,眼角眉梢還挂了零星半點的笑意,剛剪利索的短發襯得她整個人俏皮了不少,膚白眸亮,乍一眼像極了十多歲坐在看台看他們踢球時的單純模樣。
陸泉仔細端詳她,端詳完“啪”将手機扔到桌上,“想沾這喜氣兒還不如自己争氣點!”
鐘靈一碗湯沒喝完就放了碗,“我哪裡不争氣了?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有多争氣。”
陸泉:“别擱這兒跟我橫,也别想着沾别人喜氣兒,你知道我說的争氣是怎麼個争氣。”
“……”
結完賬往外走時鐘靈仍舊忿忿,“你說的不管用,你是你,我是我,争不争氣、該争哪門子氣得我自己覺得才算數。”
陸泉扭頭:“嘿!你還真橫上了是吧?”
鐘靈挺胸擡頭:“我現在掙得比你多多了!你自己說你養孩子還費勁呢……”
“……”
陸泉氣急敗壞摔門上車後,鐘靈獨自溜溜達達往家走,飯館子就在紅樹林街上,沒幾步道的事兒,順道當消食了,走着走着又掏出手機來。
“我今天把頭發剪了,理發師特别氣人,非覺得我是受了情傷才是剪短頭發,怎麼解釋都不聽,還邊剪邊歎息,給我煩的啊……”
晚飯後七八點的光景,屬于大多數人的閑适時間,于是疑問号的消息還沒等到鐘靈熄屏就瞬間到了,“那你受過情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