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寨的古祭台邊鳥鳴聲嘶,似嗅到了新鮮血肉的味道,無數鳥雀撲棱着翅膀在高空處盤旋。
潘虎的屍體被放置在祭台上,身下是堆成小山似的木材,雖着新衣,卻面目腫脹,渾身散發着一股腐臭泥濘的味道。
往日威風凜凜,在寨裡作威作福的人終有一日也躺在了這祭台上,但與從前被他活活燒死的無數人相比,他又是幸運的,至少他不用忍受灼骨噬人的痛。
遠遠圍觀的寨民漠然的看着祭台以及祭台上的人,悲喜不知,想來已無數次看過這景象。
“開始吧,”趙長明着一身黑衣,站在一旁的台階之上,神色淡淡的吩咐邊上手持火把之人。
隻是随着趙長明的話音落地,天空卻突傳一陣“轟隆隆”的聲響。
衆人驚訝擡頭,隻見頭頂不知何時竟飄來一塊烏雲,再聽着雷聲,不過是轉瞬,方才還晴日方好的天色竟突然暗淡了下來,好似那夜幕來臨前的那一刻。
方才還神色漠然的寨民見着情形,臉色卻在一瞬間變得各異起來。
“這......難道是......”
有人交頭接耳:“這難道是多年不遇的遮天蔽日怪象?”
“可不是,有些年頭沒見過了。”
另一邊有人接話。
“是啊,是啊。”
“傳聞天現異象必有災殃。”
“胡說,哪裡是災殃,是有怨氣。”
七嘴八舌的議論逐漸變成了無法掩飾的驚恐與猜疑。
“難道是二爺......”
有人用手指了指祭台上的人,“二爺的死......”
“莫胡說,二爺是被那山精害死的。”
另一人立刻制止了這人的胡亂猜測。
“是啊,是啊,是山精,是山精害的二爺啊。”
寨民議論紛紛,但都覺得害死潘虎的必然就是那山精。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趙長明身邊的白胡子長老聽了這諸多議論,不由将目光轉向了圍在一群人後面的弱質少年與他身後跟着的高個子抱胸看向祭台的男人。
神色微動,白胡子長老試探的開了口,“長明侄兒,你看這......”
又指了指天色,白胡子長老有些猶豫,“眼瞧着要下雨了,若不緩一緩?”
畢竟一下雨,定要将火勢澆滅。
火滅了人燒了半個,到時候怎好和二當家交代?
趙長明沉默的望着眼前這一切,那些議論聲自然也傳進了他的耳裡,他皺眉看了看天色,聽了長老的話并未表示反對。
白胡子長老見狀捏了捏胡子,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征詢一下二當家的意見,于是朝一旁招了招手,對上前來的一個年輕人道:“你且去告知二當家一聲,與他說說這邊的情形。”
“是,”年輕人聽了吩咐急忙去找潘仁海了。
天越來越黑,是風雨欲來的勢頭。
宋錦城瞧着遙遙的天際,斷這黑雲隻是路過,雨會下,但最多不過一刻,正猶豫是不是要回去等消息,畢竟這用火燒人也沒啥好看的。
可就在她猶豫的當口,卻忽見方才去尋潘仁海的年輕人匆匆又回返,且在他身後還跟了個步履蹒跚的老仆。
“不好了,二當家也不見了。”
老仆慌慌張張,許是上了年紀,開口的聲音壓也壓不住。
“什麼?二當家也不見了?”
寨民聽這消息,比聽聞潘虎之死還要震驚。
畢竟二當家一直打理寨中事務,輕易不會離開自己的院子。
“你說他去了何處?”
宋錦城玩味的翹起了唇角,問身後。
“還用問,”邊肅哼了聲,冷不丁的轉身就走。
“哎,”宋錦城察覺異樣,忙回頭追問,“哎,你去哪兒?”
邊肅不答,隻大踏步朝前去。
“哎,哎......”
宋錦城扭頭看了眼祭台邊扯着胡子不知如何是好正尋趙長明商量對策的白胡子老頭,再轉頭見邊肅已走了老遠。
宋錦城“切”了一聲,懊惱的跺了跺腳,忙不疊的小跑着去追邊肅了。
直到跟随着邊肅到了沼澤地。
沼澤地,或者說它是善圓将軍所設戰場的其中一處——古荒。
宋錦城與邊肅已來過一次此處,所以并不以為這次會比上次能尋到更多的線索。
“你在做什麼?”
宋錦城見邊肅正蹲在一旁的蘆葦叢中似在尋找什麼,不由詢問道。
兩人從寨中祭台到這沼澤地,約莫一兩刻鐘,就在這片刻時間裡,那黑雲壓頂,已凝成了雨滴。
細細密密的雨透過樹梢灑在頰上,宋錦城将手罩在了眼簾之上,眯眼看着如珠落似的雨勢,歎了一句,“雨之,水也,清且澈,可滌蕩污垢,亦可抹去一切可見或不可見的痕迹。”
“年紀不大,感悟頗深,”邊肅起身,聲音冷谑又夾着些許的意味深長。
宋錦城轉頭瞧邊肅,見他手中正捏着兩根蘆葦,那蘆葦枝條蔓長,魚走龍蛇,蘆葦在邊肅手中似有了生命,不一刻便被邊肅編織成了一隻翹着尾巴的短耳兔子。